“你會不會被別人的記憶吞噬?”小丑魚說道,“在弗蘭肯斯坦的怪物裡沉浮,那滋味也不好受。”
羅奇不想再聽下去了,他回頭向窗外開了一眼,星巴克的店門緊閉,杜正一仍然沒有出來。他有些失望,“我要走了。”
“你在迴避我。”小丑魚不客氣地說,“就是在迴避你自己的問題。”
羅奇閉上眼睛,從深層意識中離開,這麼睡覺實在太累了,他還不如干脆完全清醒過來。他開始模糊夢境,迷霧遮蔽了街道的場景,咖啡店消失了。他向清醒的意識空間奮力游去,沿途無視了許多記憶的迷霧和幻影。
但有一團記憶的迷霧還是散開了,羅奇還來不及掙脫回憶,一縷婉轉悠然的笛聲掙脫束縛,縈繞在他的頭腦裡。曲調越來越清晰,他偏偏記得這是一首姑蘇行,結果他終於忍不住看了一眼。
那團迷霧隨著他意識的直接指向而散開,他愕然發覺自己就站在古鎮的橋頭。潮溼的水汽讓他打了個哆嗦,異形鬼魅的身影自他的記憶中呼之欲出。羅奇實在不想再回憶那些怪物了,尤其是在他還處於表層意識基本沉睡的狀態,這個時候他有些脆弱。
他猶豫了夢境中的一瞬間,那清越的笛聲剛好吹到了後一半喜氣洋洋的時刻,笛聲越發婉轉,他心中的寒意被吹去了大半。忽而想起,古鎮中一支孤笛暗暗飛生的情形並不在他的記憶中。如果還有別人曾經走進過這裡,他其實是不妨停下來看看的。
一念忽至,身旁景物已換,他站在了一座宅子的外面。羅奇細瞧瞧便認出這裡是意念學會的院子,裡面是學會的藏書樓。他信步走過,一路觀察著周圍,似乎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但有些細節又隱藏在暗處看不清楚。像是有人有意提取的記憶,故意暗淡了不需要注意的背景,也許還壓縮了記憶的尺寸節省了大腦的空間。
羅奇不知道這是誰的記憶,又或者並不是誰的記憶,是一種糟糕的情形,他的大腦開始隨意組裝記憶,形成幻覺了。
他幾步穿過院子,藏書樓裡點著一盞燈,吹笛子的人在另外一重院子裡,但現在有人在樓上。羅奇踏上記憶中的木質樓梯,立刻看到左手邊一間藏書室裡露出燭火的光。
羅奇急步走過去,把半掩的門一把推開。一個體態修長的男人正背對著他站在書櫃前面,手裡拿著一冊古卷。他的心口一鬆,這個背影他太熟悉了,他立刻卸掉了防備。
“哥,你怎麼在這裡?所以我還是在夢境裡呢?”他鬆了口氣,雙手n了口袋裡。口袋裡沒有貓,他略微有點不自在。
男人聞言轉過頭來,溫和地看了他一眼。燭火的光一直在搖晃,杜正一的臉在書櫃的陰影裡,羅奇不能完全看的清楚。杜正一的眉眼好像比平日更柔和,沒有那麼多冰冷的銳氣,但也因此有那麼點不像杜正一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羅奇開口問道,明知這裡不是記憶就是夢境,開口其實就是聊勝於無。但話說出來他愣了一愣,似曾相識,彷彿這句話曾由他的記憶問出口過。
杜正一微微一笑,眉眼溫柔。“對於意念法師,我似乎並不瞭解。”
羅奇惡寒地打了個哆嗦,杜正一不可能有這麼溫柔的性格,他從小就劣跡班班臭名遠揚。“你瘋了嗎?”
杜正一沒有回應他,羅奇更加狐疑,他想走近仔細看看杜正一,可是他始終跟他保持著距離,站在陰影裡。折騰了半晌,羅奇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別人的記憶,在這段陌生的記憶裡,誰也沒辦法拉動鏡頭,改變景深。
羅奇停止了折騰,記憶停止了,斷了篇。可能是他剛才精神緊張了一會,陷入了越是回想越想不起來的狀態,杜正一始終站在那裡看著他。
他無比地煩躁,在噩夢中醒來,真實無比的杜正一滿臉煩躁地踢了他好幾腳。他鬱悶地躺著,不敢睡覺了,再把杜正一吵醒自己可能就會被勒死。
所以現在他坐在被審查的桌子後面,呵欠連天。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