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媛內心湧起了一股酸澀,卻是澀中夾著甜,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這木頭開了竅。
“說來也不復雜……”汪如海清了清了嗓子,臉上浮現出回憶之色,“我年輕時不像現在,渾渾噩噩不懂事,交往過幾個女人……”
鄭媛有些吃味,微不可查的“哼”了一聲,白了他一眼。
這樣成熟多金的男人,長的也不賴,過往沒有幾段風流情債怎麼可能。
她靜下心來,聽著汪如海往下說。
“一個女人跟我了兩年,突然有一天她告訴我她懷孕了,那時候我才十六歲,一窮二白,連自己都養不活,沒有辦法,七籌八措借了錢打了胎,打胎的時候肚子裡的孩子都好幾個月了,都有胎心了……從那以後我就有點明白了,安安穩穩找了工作……”
“如果這樣下去,攢了些錢,找個差不多的女人結婚生孩子,我這輩子可能會過的更幸福一些,上班安穩了兩年,公司裡有一個新來的大學剛畢業的小姑娘,我這個老員工帶著她那個菜鳥,沒多久我們就好上了,之後她也懷上了,還是雙胞胎……那時候我想啊,雖然日子苦了點,但是我們咬咬牙把孩子生下來,也能養的活……可是來不及啊,那女孩跟家裡人說了這件事,她媽媽死活不同意,嫌棄我窮,逼著女孩說不能要,我苦苦求了幾個月,可是那家人始終沒有鬆開……是啊,誰能把自家孩子嫁給一個看不到前途的人。”
汪如海有些自嘲的笑了笑,“這一次又是我陪著去打了胎,那時候我坐在醫院走廊上的椅子上,從來沒有那麼無助,無力過,從來沒覺得,錢她媽是那麼重要的一個東西……”
鄭媛聽著汪如海的過往,有些心疼眼前的男人。
汪如海眼裡泛著晶瑩的光澤,卻看不見眼淚,該流的淚,很久之前他就流光了。
老方丈聽了好幾次,卻仍舊覺得心塞,誰沒有幾段傷心往事,若不厭倦了世俗,誰又會看破紅塵,出家為僧,他嘆了口氣,朝著一臉不解的鄭媛解釋道:“嬰兒在母親腹內,四個月左右便生出了神智,有了意識……既然有了意識,又被親生父母害死,自然滿腔怨氣,化為鬼嬰。”
“那麼,是那三個孩子化成的鬼嬰纏在你身上……”鄭媛若有所思,看著汪如海,“你早就知道了?”
他點了點頭,拍了拍鄭媛的手,“很早之前,我就感覺到我那三個未出生的孩子跟在我身上,我沒有害怕,他們也沒有害過我,雖然我看不見,但我能感覺到他們,我還給他們取了名字,大兒子叫涵兒,剩下兩個小的不知道性別,我就取了敏兒和淼兒兩個名字,男女都能用……”
三個鬼娃娃就跟在汪如海的身邊?鄭媛慌亂之後,很快鎮定了下來,看向老方丈,問道:“他們現在還在嗎?”
“善哉善哉!”老方丈點了點頭,一指汪如海的後背,一道佛光卷著佛像供桌上面飄起的煙氣籠罩了過去。
鄭媛順著老方丈的手指看過去,汪如海的背後趴著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
“汪施主你若是想超度了鬼嬰,憑著您修橋鋪路,救濟無數的大功德,老衲就是拼了一身修為,任天道反噬,也願意替施主消災。”
鬼嬰討債,天經地義。
老方丈這話已經是掏心窩子了,寧願拼著一身積攢的功德和苦修的佛力不要,也可以為汪如海超度了鬼嬰。
這段話,已經不是聽老方丈說過了。
汪如海搖了搖頭,拒絕道:“這都是我的孩子,所謂超度,是要將他們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能超生,還是把他們度化成佛門的泥雕木塑?老方丈,你是讓我害了他們一次,又再害他們第二次嗎?”
佛法對於鬼物無異於烈日灼陽,老方丈一身精純的佛力一旦施展開,要麼把這些鬼嬰打得魂飛魄散,要麼就是把它們度化成佛門護髮,自我意識不復存在。
這不是汪如海想要的結果,他有錢,如果真豁得出去錢,總有方士異人可以為他驅鬼。
他想要的是讓這三個孩子能夠重新轉世投胎,重新做人。
鄭媛亮起的眼睛又黯淡下去,本來聽到了方丈願意替汪如海超度鬼嬰,覺得有了希望,然而聽到汪如海的說辭,她也熄滅了這份心思。
如果汪如海真的這麼做了,那還是她愛的汪如海嗎?
她反手握住了汪如海,表示著自己的支援。
“若要它們進入輪迴,首先要消除它們身上的怨氣,可是他們的怨氣來源於汪施主……”
老方丈說到這裡,沒有說下去,再說下去恐怕犯了佛門戒律,不過該懂得都懂。
汪如海一死,那些鬼嬰的怨氣自然消散。
“不行!”
鄭媛握緊了汪如海的手,面色決然。
好不容易談場戀愛,她容易嗎?苦守了八年,才看到一線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