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魯士知道老國王和大流士必然已經派人去召救兵,自己決不能拖沓太久,否則必成階下之囚。只是他向來惜身,又缺謀少斷。臨場之下,竟不敢率眾衝鋒陷陣。苦苦思索一陣,決定派出信使,往雪龍騎團和神殿國師處求援。
去神殿的路早已被霍斯魯夫婦領軍截斷。那送信的使者倒也機靈。一見有人攔住,不但不停下接受檢查,反而趾高氣揚地自稱是國王陛下使者,要去神殿視察慶典準備的情況云云。只是他運氣不太好,霍斯魯還在猶豫要不要打草驚蛇,大流士正好回家重新部署完成,匆匆趕到。聽了他的話,一刀將他砍翻在地。
另一位使者就要幸運許多了。他從小道一路疾馳,順利趕到了雪龍騎團駐地。雪龍騎團的兩位副團長昨夜被暗殺,整個營地都處於一種戒備森嚴的臨戰狀態。幾位小隊長見有副團長職位空缺,正纏著團長莫斯利,求個進階之機。莫斯利一面要加緊戒備嚴查兇手,一面還要應付這些人,正忙得焦頭爛額。使者摒退左右,將居魯士的求援口信告知。莫斯利一聽居魯士非但不速戰速決趕緊搶了國王衝殺出來,反而要自己進宮相助,真是氣得一佛出世二佛昇天:“居魯士這蠢材!我即便全軍突入,到時候城防軍和其他騎團攻進來,我們哪裡還有什麼退路!”
正在左思右想,忽然覺得腦袋暈沉起來。莫斯利當年四十八歲,以巫族而言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察覺不對,連忙吞了兩顆隨身帶著的解毒藥丸,卻只覺得眼皮越來越重,那使者的身影也搖晃變幻起來。
雪嶺三妖下的是一種極為罕見的奇毒叫閻王三更令。這毒藥是川西唐門的一個破門弟子所作。取這名字,用的是“閻王要你三更死,誰敢留你到五更”之意,說的是這毒藥不僅無色無形,還能以毒量控制毒發時間。唐門號稱用毒世家,卻曾差點被這閻王散鬧得舉族皆沒。三姝從一個唐門嫡系弟子身上弄到了一些,今日便派上了大用場。
使者一見團長大人竟然怒到倒地不起,心中驚懼之極,忙出營呼喚軍醫。一撩帳簾,只見滿地都是軍士在爬走掙扎,只有三個嬌媚女子,正朝他妖嬈而笑。剛想出聲詢問,一株藤蔓從身後纏上了他的脖子,越纏越緊。使者嗬嗬而呼,雙手在空中亂抓一氣。眼見倒地的軍士越來越多,使者心中明悟:“大王子必是中了全套。”只可惜他已經再也不能傳出這個訊息了。
兩個使者走出還沒到一炷香時間,居魯士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幹等救援。必須要加強攻勢拿下父親,才能假傳聖旨,號令那些忠於老國王的人。只是要將自己的衛隊都投入到這場戰鬥之中,他又有些捨不得。倒不是不捨那些人命。只是若是這些死忠之人都戰死了的話,他就再沒有什麼底牌了。剛剛下定的決心,又動搖起來。
決心一下,他也不再猶豫,將手上所有的人全部投入到園門口那一小片區域上去。自己也掣出兩把銀光閃閃的彎刀,衝入戰陣。
坎曼爾帶領手下浴血奮戰。他的刀已經摺了一把,一邊的耳朵被削去了半邊,左臂上一條傷口血肉外翻,深可見骨。正感越來越難以支撐,忽然一支羽箭似是來自虛空一般,詭異射來,將正圍著他的三個教士射死了一個。那教士雙目圓睜,難以置信地盯著胸口的黑色羽箭,緩緩倒地死去。
幾人驚疑間,又有黑色羽箭紛至射來,將居魯士的手下射死射傷了十來個。原來赤崎他們得了傳信,知道現在事情已經從“二王子誅殺大王子並挾持國王”,變成“國王與二王子一齊誅殺大王子”。幾位師兄師姐正尋路趕來,赤崎卻攀上了一座偏殿的屋頂,遠遠以弓箭助戰。他的目力遠超常人,別人未必能看到他,他已經能發箭傷人。
居魯士正彷徨無措,遠遠又有一小隊人馬奔來。他一見那些人的服色,知道是城防軍的遠端部隊,便知大勢已去。要他上陣廝殺他怎麼也下不了決心,要他開溜他倒是一點也不遲疑,立馬便帶了死忠心腹,朝另一個方向突圍而去。
城防軍的將佐見他率眾遁去,倒也不敢追趕。趕到園門前二十丈處,軍士們列隊而立,掏出奔月銃,瞄準了殘留下來的亂黨。坎曼爾大喝道:“再不投降,統統射死!”
那些亂黨見大王子連招呼都沒有打,便逃之夭夭,哪裡還有什麼鬥志?紛紛棄械投降。坎曼爾鬆了一口氣,自去清點死傷。
老國王見園門口的戰事告一段落,朝連淙略笑了笑,聲音卻甚是蕭索:“一輩子兩個兒子,卻是三個人要打來打去。這又是何必?”
連淙聞言,想到這老人也沒有什麼大惡,只是因為身居高位,兩個兒子便一個向他下蠱,一個向他下降頭。不由倒有些可憐他,溫言道:“自古帝門無親情。陛下能有二王子承歡奉老,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老國王長嘆了一聲,悵然道:“這種福分,不要也罷。你轉告大流士,讓他早些去神殿,我在那兒將國主之位傳給他就是。”
連淙苦笑了笑,尋思了一下,道:“自當轉告。不過今日神殿那邊,估計也不會很太平。陛下不如留在宮中,整肅秩序,等二王子安定一切,再來請安的好。”
老國王盯著他看了好一會,才微笑道:“我不知道你來自何方,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忠告。那我就在這裡等候大流士吧。”隨手指了指還在哀嚎的蘇諾,問道:“這個人你覺得要怎麼處理?”
連淙看了看韓嫣,韓嫣冷聲道:“要我說就殺了他,他下的降頭也就沒用了。”
蘇諾聞言大駭,急叫道:“降頭不是我親手下的,殺了我也沒用!我可以為陛下解去!我可以為陛下解去!”
韓嫣一皺眉頭,畫戟揮過,一顆乾瘦人頭便飛上了半空。即便如此,那屍體居然還是像一具稻草人一半,並無血液噴湧。韓嫣哼了一聲,丟了一顆藥丸給老國王:“這等邪穢之人,斷斷容不得他!這藥切成三份,分三天服用,降頭自解。”
老國王來不及阻止她,皺眉問道:“這藥。。。能解降頭?”
韓嫣斜了他一眼,本不打算理他。只是終於想起自己現在是“荷香”,才愛理不理地答道:“什麼降頭云云,還不是用陰穢之氣染在活人身上,再會一點下毒的手段?這藥丸裡有我神主正氣,解這點降頭,哼哼!”
連淙見她說話的樣子冷冷清清,卻是覺得說不出的可愛,朝她古里古怪一笑。韓嫣一瞪他:“你笑什麼!”
老國王也被她的樣子逗得一笑,慢悠悠地帶人轉頭離去。連淙看著一行人的背影,搖頭嘆了口氣:“帝王將相,終是黃土一抔,何必活著的時候,還讓自己如此悲涼?”
韓嫣冷冷一笑:“你看他現在悲涼,之前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弄得悲涼不堪?這種人,也沒什麼好可憐的。”
連淙打了個哈哈:“所以我說功名利祿夢一場,爭權奪利何必行?可笑我自己也被牽涉其中。”轉身笑笑:“我們走吧,先去見大流士。”
二人在院門口找到了塔伊普和一眾衛士,又在宮門口尋到了哈拉比和赤崎眾人。此時皇宮裡已是兵甲雲集,幸而是許出不許進,老國王又派人相送,眾人終於順順利利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