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大弓正如痴如狂,一見有人跳出來,想也不想,揮錘攻去。韓嫣見連淙還要說話,一拉他手,飛快朝山洞奔去。
那邊鄭不二見餘大弓追著連淙二人去了,頓時鬆了一口氣,奔到高道陽身邊,察看她的傷勢。高道陽氣喘吁吁,這時才後怕起來—若不是連淙那一嗓子,別說她,己方這八個人,很可能就都要隕落於此了。
連淙被韓嫣拉著,一邊飛奔,一邊在山石間跳躍騰挪,躲避後面餘大弓時不時發出的錘勁。終於回到那山洞入口。二人剛剛閃身躲進去,餘大弓已經揮起大錘,連珠價砸在那洞口的石壁上。
二人驚魂甫定。連淙喘著氣,誇道:“還好!幸虧你反應快,他應該追不進來。”
韓嫣想也不想,狠狠一拳打在他胸前:“你要死麼!那種時候也敢出聲!”
她這一拳一點都沒有留手,連淙差點疼得岔了氣。想想剛才的情景,心中也是後怕,陪笑道:“是我不好。韓大姐您別生氣!”
韓嫣看了他這無賴模樣,又好氣又好笑,抬腳狠狠踩了他一腳:“再有這樣的事,我絕不拉著你跑!讓他一錘打死你乾淨!”
連淙抱著腳跳了起來,哇哇呼痛。韓嫣終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連淙見她終於笑了,這才慢慢收起了那副小丑模樣,吸著涼氣道:“也不知道餘前輩怎麼樣了?”
韓嫣搖搖頭,道:“剛不可久。他這麼透支精力,又如此狂暴,估計支撐不了多久。”
話音剛落,洞口那砸擊聲便停了下來。連淙看了看韓嫣,支唔道:“要不。。。我們出去看看?”
韓嫣暗忖即便再有什麼危險,二人還可以避入洞中,倒也不甚反對,點頭道:“我們小心些。”
連淙稱是,牽了她的手便往外行去。韓嫣滿臉通紅,也不知道要不要去甩開他,稀裡糊塗地跟著他去了。
二人來到洞口,卻見餘大弓巍然而立,拄著兩柄大錘,瞪圓了一雙血紅大眼,一動不動。連淙放開了韓嫣的手,上前輕道:“餘前輩?前輩您怎麼樣了?”
餘大弓不答。連淙上前輕輕推了他一下,他也紋絲不動。韓嫣輕聲道:“他似乎已經過去了。”
餘大弓毀丹成魔,早已油盡燈枯。一陣山風吹過,他的身軀上便浮起了一陣塵灰,那是他的髮膚所化。山風愈緊,嗚咽有聲,他的身軀也化得越來越快了。剛剛還是碧空千里,霎那間已是天地變色,烏雲翻湧,說不出的壓抑。連淙抬頭看去,卻見一片丈許寬的紫金雲彩緩緩凝起,停在了餘大弓的頭頂。陰風怒號,天雷震震,餘大弓的身軀在風中越縮越小。過了一刻,那紫金雲彩中驀地一縮,又猛然炸開,竄出七條閃電,在餘大弓身上飛舞奔竄。不到半炷香功夫,他的身體便化作了塵土隨風而逝,再也不見蹤跡。雲收風散,地上唯餘一襲破衫,一個乾坤袋,一對銅錘,一張弓而已。
連淙見一個叱詫風雲的英雄人物,轉瞬間便歸了塵土,連一句豪言壯語都沒有留下,不由心中戚然。上前將那烏黑的弓拿在手中,怔怔不語。
忽然遠遠有破空之聲傳來。連淙回過神來,朝韓嫣笑了一笑。心中一動,將那乾坤袋拿起來翻看。這乾坤袋只下了極其簡單的禁止,連淙隨手就破解開了。裡面有幾壺箭,一本《射日術》想來是餘大弓畢生所學之精華,此外有一顆散發著淡淡光華的珠子,又有許多其他零零碎碎的東西。連淙將箭支和那本《射日術》收入自己的乾坤袋,又用從姜菱哪裡學來的秘術,給餘大弓的乾坤袋加了一個禁制,然後才擲回原處。一切收拾停當,便走到一旁,假裝對著那一對銅錘發呆。
韓嫣本是極其倨傲的人,絕無可能如此翻看友人遺物。但是眼看連淙這麼做,她卻在心底暗暗為他辯護:“他若是不取,一會那幫賊人來了,還是會被賊人取走。”
高道陽和鄭不二很快趕到,那五個徒子徒孫也跟在後面。正好洞裡的郝丹也一瘸一拐地走出來了。
鄭不二見連淙站在那一堆遺物之前,沉聲喝道:“兀那小子!適才那妖魔哪裡去了!”
連淙本來就對這個聲音尖細的道人沒什麼好感,聽他問得傲慢,隨口答道:“妖魔?我沒有見什麼妖魔啊。”
鄭不二一番苦戰下來損兵折將,那還容得這晚輩無禮?一舉令牌,陰聲喝道:“小輩!報上來歷!道爺追魂牌下,不死無名之徒!”
高道陽斜拖著一條胳膊,攔住了鄭不二。朝連淙道:“小夥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因何會在此處?適才又為何稱呼我等為長輩?”
連淙不敢怠慢了上宗長老,朝她躬身道:“啟稟師祖。晚輩是雁蕩天元子,寧和子座下大弟子連淙。今日中午前後被這位餘前輩攝來此地,關在洞中。直到您來相救。”他師父吳思清與清遠清洛等人平輩論交,他便稱高道陽為師叔祖。其實他這話頗不老實,但是面前之人,除了韓嫣,無人知道箇中詳情,倒也不怕被戳破了牛皮。
一邊郝丹也戰戰兢兢道:“啟稟師父,高道長。適才我在洞中受傷,多蒙這位連世兄相助。”
鄭不二冷哼了一聲:“原來是雁蕩門下。”一甩袖子退開了。青城山門高於雁蕩,但是吳思清夫婦的名聲卻遠高於他,令他耿耿於懷。此時卻是不適合再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