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次仁旺珠每天來找連淙喝酒。他父親是西藏四大土司之一,家資殷富,家裡藏了許多好酒。二人每日沉浸酒鄉,醒時便互相印證所學,各有所得。次仁旺珠是真將他當作好朋友,給他準備了一個極大的庭院,又有兩位年輕美麗的少女伺候。連淙無意沾染更多情債,每日都回寺里居住。任老夫子笑話他怕老婆娘家人在,不敢眠花臥柳,未免不夠灑脫,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之意。任濯嶽卻對他此舉甚為讚賞。
這日連淙與旺珠酒興高漲,吩咐人在一座山崖之上鋪了幾層上好的波斯地毯。二人席地而坐,以藍天豔陽,白雪山風為佐,一口犛牛肉乾,一碗青稞烈酒,喝得酒酣耳熱。僕人怕旺珠風寒,要搭起帳篷,被二人大笑著拒絕了。飲到正午時分,山下浩浩蕩蕩,來了一大隊人馬。旌旗招展人喝馬嘶,十分隆重。很快有小喇嘛前來相請,說是再有兩日便是舍利法會之日,來參加的俠客劍仙越來越多。寺裡剛剛接到訊息,有極尊貴的客人轉眼便到,寺主讓他前去迎接。旺珠不敢耽擱,要連淙無論如何都要將酒喝完才能走,自己匆匆趕去了寺裡。
旺珠既走,卻留了許多僕人在旁。連淙頗不自在,揮退眾僕,自取了一大壇酒,曬著太陽,嚼著肉乾,倒也自得其趣。正喝到妙處,有一席白衣來到了他的面前。張靈徽提了一壺酒,在他身邊微笑而立。
連淙大喜,拉著張靈徽坐回到毯子上,為她斟了一碗酒,道:“這酒極烈,入口也不柔和,倒是回味悠長。你不好酒,慢慢喝就好。”
張靈徽嫣然一笑,一口將那碗酒乾了。連淙驚訝之餘,又有一絲感動,自己也幹了一碗。又將兩個酒碗斟滿。藏人飲酒,以豪邁為美,對酒具不甚講究。那碗都是粗陶所制。拿在張靈徽白玉般的小手上,卻多了一絲豪邁氣息。連淙笑道:“每多看你一眼,你便更美一分!”又一碗酒下肚。
張靈徽適才喝得有點急,暗暗運功壓下酒勁,又陪了他一碗。連淙再次斟上。青天白日,雪山美人,連淙心中無比暢意。半年來他第一次體會到當年一個人快意江湖的感覺。張靈徽兩碗酒下肚,那羊脂般的肌膚上透出一絲粉紅,平添三分嬌媚。連淙再喝一碗,仰天大笑一聲,衝過去將她摟在懷裡,狠狠吻了下去。
張靈徽閉上了眼睛,沉醉在他的愛意裡。她一開始與連淙相知相戀,未必沒有一絲想主動體驗情愛的好奇之心。便如第一次飲酒,第一次喝茶,第一次御劍,第一次殺人。她若是不願意,以她的身份,自可不去飲酒,不去喝茶,不去御劍,不去殺人。只是她有心嘗試,便去飲了那苦酒,喝了那釅茶,學了御劍,殺了那本可由別人去殺的人。於她而言,這一切都是生命中所必須有的體驗。只是與連淙在一起越久,那種欲圖有所體驗的感覺便越淡。相反,情愛本身卻讓她越來越沉迷。
二人擁吻許久,連淙輕輕放開了她,在她耳邊道:“等哪一天我心無牽掛,便與你抵死纏綿!”
張靈徽羞紅了臉,看了他一眼,垂首靠在他肩上,輕聲道:“人永遠都不會心無牽掛,你又何必等待?”
連淙大奇,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張靈徽有一絲慌亂,卻並不躲避。那一雙明媚大眼,痴痴地看著連淙,如泣如訴。
連淙忽然笑了笑,放開了張靈徽,走出幾步,靜靜地看著她。長久以來,他心中一直塊壘堆疊,生怕自己客死異鄉,讓那些愛他的女子魂銷骨立。與她們相交之時,心底總有些無意識的遲疑。不管是姜菱,還是蘇淺雪,甚至張靈徽,他一開始都無意招惹。此時張靈徽一襲白衣俏立雪崖,雙眸晶瑩婉轉,其中多少情意,頓時將他心中的塊壘擊散。連淙豁然開朗之餘,有些自嘲地笑笑,柔聲道:“以前我沉溺傷悲,做了那情愛中的懦夫。不自覺地逃避,竟然要娘子你開口求歡,是我不對。”
他這話不太正經,但是神色莊重無比。張靈徽感受到他的歉意,鼻子裡有些發酸。連淙笑道:“以後娘子再想與我巫山雲雨,只要一個眼神即可。連淙水裡來火裡去,再不逃避!”
張靈徽又氣又笑,恨恨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連淙一笑,拿起一碗酒,喂到她的嘴邊。張靈徽哼了一聲,欲要轉過頭去,卻被他死死控住。拗不過他,不由暗歎一聲,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連淙見她櫻口微張,小心喝酒的樣子,嬌柔鸞順又美豔非凡,真個心神俱醉。手一抖,便有些酒灑到了她的胸前。張靈徽抬頭嗔了他一眼。連淙放聲大笑,將頭埋在她胸口,細細舔了一遍。雖然隔著衣服,張靈徽還是感覺到那熾熱之感,在胸前來回遊走,讓她渾身火燒火燎起來。手放在他頭上,也不知是在抗拒,還是在鼓勵。
二人在雪崖上膩歪了將近半個時辰,直到有人前來稟告,說外公相請,才慢慢分開。張靈徽渾身發軟,半是情慾,半是酒意,又有一些羞澀。
匆匆趕回那日陀寺,問明任仲庭之所在,便找了過去。二人走得急,在門口差點撞到一個人。那人一見連淙,頓時大樂:“賢弟!怎麼你也來了!”
連淙一看,竟是姜璟那不著調的沂王世子!心中大訝,卻也有一番他鄉遇故知的驚喜。二人互敘離情,連淙才知道,敕封懷德歸仁大將軍,新任劍南道巡御史,大夏朝沂王殿下姜承姜樊川,也來了大迦葉山。此刻正與任仲庭和索南活佛在庭內敘話。姜璟嫌裡面的官樣文章氣悶,便找個藉口溜了出來。
二人說了半天,姜璟才看到張靈徽,笑著與她招呼,又不停地朝連淙擠眉弄眼。張靈徽倒是落落大方,問道:“姜菱小妹妹沒來嗎?”
這問題問得連淙心驚肉跳。張靈徽倒還好,姜菱可是個小醋罈子。幸而姜璟爽朗一笑,道:“我那妹子被我娘禁足了,說是三年不許離開琅琊。依我看,最多半年她就溜出去了。”
連淙暗鬆了一口氣,回頭去看到張靈徽微微帶笑的目光。姜璟不管二人在那裡眉目傳情,拉著連淙便往外走:“你來得早,必然知道此處哪裡好玩。快快帶我去逛逛。”
張靈徽和姜菱的長輩坐到了一起,連淙是打死也不想進去的。姜璟這個要求,那正是絕渡逢舟,雪中送炭,瞌睡裡送枕頭,端端正正,正中下懷。當下做出一番為難的樣子來,看了看張靈徽。張靈徽何等聰慧,他這般做作,自然知曉了他的用意。微微一笑,道:“那你二人去吧,我還要去見見外公。”
連淙內心歡喜她如此可人,便想去親她。張靈徽彷彿知道他要做什麼,早早避了進去。姜璟嘿嘿一笑,拿肩膀推了推連淙道:“嘿嘿,妹夫,你這媳婦兒又漂亮又乖巧,你怎麼還會看上我妹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