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未多說,淡淡道:“你的怨氣失控了。”
黑袍十八子頭上露在外的骨頭在月色照耀下有一種淡淡的光暈散開,桀桀的聲音再次道:“不,是真我回來了。”
“你可以做佛怎麼會做魔呢?你是墮落了,原先的你不是這樣的。”秋禪轉頭看向寬闊的水面。
黑袍突然暴怒,一拳砸向了地面,頓時裂紋如蛛網般散開,“桀桀,你可知我如何死的?”
“知道,那年你是個頗有名聲的書生,進京趕考的路上遇到大災,你四處奔走,籌集災款,籌集糧食,你把這些好心富人資助的物資和金錢放在了寺廟,但是寺廟的十八人個僧人全都背叛了你,他們為了吞下這筆善款和物資殺死了你,並且對外宣稱你帶走了所有的災款,他們則演戲般吃了一月的樹皮。”
長了一副惡鬼模樣的十八子突然蹲下了身子痛哭。
“他們殺死你之後將你拋進了後山,你誰知你被挖了雙目,斷了舌頭後依舊沒有死,由於執太重,你硬是強吊著一口氣不願意死,最後等到了你的師父,你的師傅是個傀儡師……”
“夠了,不要再說了。”蹲在地上,雙目中流出鮮血,擁有十八根手指的僧人怒吼,喉到最後近乎哀求,似乎不願意再聽一遍。
青年看著蹲下去的身影,雙目中依舊沒什麼波動,淡淡道:“你的怨氣難道不應該是給那十八個人的嗎?你為什麼要投射到那麼多無辜的人身上?”
“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做個好人?連侍奉佛祖的人都是魔頭,我又何須慈善。”十八子猶如野獸般對著一身白衣飄飄出塵的青年怒吼。
“那十八人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了不是嗎?當代諸位名僧可曾冷視於你?難道不是在盡力的幫助你嗎?”秋蟬看著身邊抱著頭的殘軀十八子繼而道:“至今已有十位方丈在即將圓寂之前將一身功力傳到了你的身上,他們並未想過殺掉你,而是用佛門真氣度化你,你還不懂嗎?”
緩緩抬起頭的惡鬼般身影嘶吼道:“住嘴,別提他們。”
青年滿臉譏笑,“為什麼不提,你是覺得對不起他們嗎?欠你的是那十八個穿著袈裟的魔頭,而你終究欠這個世界的,你辜負了許多人的期盼,整個佛門都希望你能成為今日初見時的聖師,而不是現在的十八指魔頭。”
“我讓你住嘴。”咆哮的身影突然暴起,長著九根手指的右手伸向了青年的脖子,只是接觸到青年身上繚繞的真氣後訕訕的縮回了只剩枯骨連著筋的手,並且深深的縮到了衣袖裡,像是突然的自卑。
秋禪深深嘆了口氣,看了看手裡的東西,最終遞出了一罈酒和一包油紙包好了的醬牛肉。
十八子呆呆站了很久,還是接過了秋禪遞出去的東西。
月色下,站在河邊的青年扭頭看著一點點走遠的黑袍身影,黑袍走幾步便會揚頭狠狠的飲酒,然後大口的撕扯牛肉。
黑袍身影走遠了,漸漸消失在街角,青年閉上眼仔細的去感受,只是最終依舊沒有聽到那一句我佛慈悲。
秋禪踩著裂開的路走回了對面的視窗,敲了敲門,“掌櫃的,從視窗遞一罈好酒給我。”
微微顫顫的掌櫃強撐著走到隔壁擺著酒罈的屋裡,小心翼翼的避開一塊塊碎落滿地的酒罈子碎片,縱使看到站在視窗的人是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但是端起罈子的手還是不住的顫抖。
想著這兩位老人可能今夜難眠,放下銀子後抱著酒罈走了兩步的白衣青年站住了身子微微回頭道:“我是秋禪。”
老掌櫃的眼中突然有了光彩。
秋禪見或許有效,於是繼續道:“我看這兩天揚州城到處都在說我,你們或許聽說過我,我不是壞人,你們剛剛看到的那人亦正亦邪,忘了他就好,不要和人提起。”
想著兩位老人今夜可能不至於再那般恐懼,溫潤如玉的白衣青年不緊不慢的走向了自己的小舟,從上岸開始,他無論是打酒閒聊還是遇上十八子的尊重和十八子變為十八指後的譏諷都從容不迫。
似乎他所遇到的一切都被計算過,然後適時的流露出部分場景需要的表情即可,有人稱之為面癱,有人鄙夷為皮笑肉不笑,但是更多的人稱之為胸有成竹。
他是秋禪,十八子聖師口中的寶玉,是十八子聖師在世間從未見過的聖潔之人
小舟悠悠,又過了幾個橋頭,青年想是時候回京城了,她的足跡似乎是一路北去,有緣或許還會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