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人叫破身份,劉寶鎧稍微慌亂了一下,他恢復鎮定的速度也很快,有道是“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是他裝作毫不在意的轉身看著那個人。
“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陳少爺啊,此次開海你家也來湊個熱鬧嗎?”看清來人之後色狼的心安定了一大半。
這陳少爺乃是乃是天津一戶大商賈家的二少爺,全名叫陳灝。因為不是長房長孫所以並沒有被培養成家族的接班人,反倒是隨著自己的父親走南闖北的去過不少地方,見識的人和事在同齡人中也算是廣博,一次隨家族同劉家的商號做生意時,恰好劉寶鎧缺少零花錢來櫃上打打秋風,見此人年紀同自己相近,自來熟的色@狼主動攀談之下,年輕人之間也就沒什麼門戶之見開始兄弟相稱了。
眼見著小公爺裝傻,陳少爺苦笑了一下:“還不是因為你!本來我都要進京求學了,你卻來個離家出走,走也就算了還留書一封說自己要隨船隊下南洋,當時有船出海又和你熟識的也就只有我們家了。”
“不對啊?”色@狼撓撓頭:“這艦隊雖然受商船的拖累速度並不快,可你家也沒有快船怎麼能追上我?”
“若是從天津衛出發自然是追不上的,可你忘了軍驛有飛鴿傳書,我又恰好在松江府準備隨船回京,所以便只能改變行程先你一步到達。”
聽到這劉色@狼才知道老爹竟然假公濟私的動用了軍驛抓捕自己,對這種無視組織紀律濫用公權的行為,他第一次從內心中發覺反腐倡廉的重要性,但是現在也不是沒有機會,這臺灣可是沒有軍驛的,也就是說自己還能狐假虎威混上軍艦,只要自己能擺脫眼前這位仁兄。
陳少爺一看對方的臉色就知道他想幹什麼,於是似笑非笑的說到:“你可別讓我為難,不說我放跑了你,國公他老人家會怎樣拿我家出氣,就說連我都能找到你,這艦隊現在也應該接到命令了吧。”
聽他這麼一說,色狼不免有些洩氣,只好伸手拍了拍朋友的肩膀:“走吧,咱換個地方說話。”
不提正在鬱悶的劉寶鎧,此時的北京已經從萬邦來朝的熱鬧中恢復了平靜,對於普通百姓來說,自己能吃飽穿暖才是最重要的,雖然這四九城裡老少談起國事來一個個頭頭是道,就好像這滿朝文武還沒自己這個閒人懂政治,可那也是酒足飯飽之後不用負責的胡吹閒侃。與市井小民不同這次的國宴給全天下計程車人階層傳遞了一個訊號,本以為聖人理學窮途末路的時候朝廷又給了一線生機,臺灣從原本的蠻荒之地突然變成了舊式文人的皇道樂土,如果說以前去日本朝鮮等國還算是投靠了番邦蠻夷,可這臺灣就不一樣了,不僅是中央承認的藩王,還有著一個誰都心知肚明卻不能明說的前朝身份,這樣一來那些對皇帝不滿又沒有能力改變局勢的明朝遺老遺少們,可不就是有了一個尊孔崇聖的好去處了。
就在不少出仕無門的家族和讀書人琢磨著要不要“投敵叛國”的時候,御書房裡又傳出了皇帝的咆哮:“朕每次要北伐都是你站出來反對,以前的也就算了,現在日本也稱臣了,臺灣也收回了,東南亞早晚都是咱的,你還是反對北伐!”
姜田已經習慣了張濤的怒火,最近一段時間皇帝陛下沒少朝自己發火,可是姜田認為就算張韜發脾氣自己也要直言不諱,最多也就是被皇帝抓起書桌上的東西扔臉上,這也比讓他拔苗助長添亂強。
“不是我反對北伐,而是時機不到,咱們的敵人不只有草原上的那些強盜,他們已經註定落後於這個時代,早晚都會任人宰割。可是海上過來的那些人不同,你心裡很清楚他們才是心腹大患,而且中國人要轉變大陸思想,朝著海陸並重的體系轉型,重海、重商應該是百年國策。”
“你能少說點空話嗎?”張韜被氣樂了:“朕問你,人家在草原上磨刀霍霍,你能說一句我沒工夫理你他們就不來燒殺搶掠?”
“所以我才說是海陸並重,北伐可以有,但一定要控制規模,若是一味向北只會給歐洲留下喘息之機,他們才是心腹大患啊!”事到如今姜田也只好據理力爭了。
“那朕要你何用!”張韜的調門又拔高了一度:“你的海軍研究院花錢還少了?”
皇帝的嗓門讓門外的太監和侍衛們嚇了一跳,正在為兒子離家出走而煩悶不已的劉均定,朝門外的人使了個眼色都離書房遠一點。只有他守在門口獨自生著悶氣,自己那兒子自從和姜田混在一起之後,雖然這見識增長了不少,又和太子搭上了關係,但是這心也野了,有時候自己這當老子的說他兩句,竟然也敢振振有詞的頂嘴了,現在更是學會了離家出走,還說這是效仿姜田出去增長見識。
劉均定不止有這麼一個兒子,可這個跟隨自己南征北戰的長子,在感情上並不是其他兒子所能比擬的,雖然那烽火連天的日子裡,劉寶鎧只是一個需要保護的稚童,但是見過血的與那些在蜜罐裡泡大的絕對不在一個檔次上,也只有這一個兒子才有資格繼承自己的爵位。
房中的兩個人不知道門外還有個糾結的老頭,就算知道了現在也沒工夫理他,姜田被張韜這種外行話氣的不輕:“什麼叫我的研究院,說過多少次百年海軍,中華缺失海洋觀念兩百多年了,哪是砸錢就能解決的。在咱老家就算全國人們都知道海權的重要性,這海軍又建設了多少年?”
這種爭吵是註定沒有結果的,就像後世任何一個國家陸、海軍的爭端一樣,這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思想,其實理智的說無論是大海軍還是大陸軍,都能達到他們倆預定目標,海軍可以開拓殖民地,陸軍也可以向北、向西、向南去掠奪更多的資源與生存空間,只是這兩種辦法都不是短時間能見效的,也就是說無論走哪條路,他們倆都不可能看到勝利的那一天,所以他們爭論的焦點實際上是國家今後的路線問題。就連強大如後世的美國,陸軍與海軍之間為了爭奪預算也是各種明爭暗鬥,不過姜田和張韜的爭論不是軍種間的爭執那麼簡單,這牽扯到未來幾十年的國家側重問題。
所以看似是為了軍費的分配在爭吵,核心卻是國家前進方向的一場大辯論,之所以說這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為他們倆都知道最好的辦法是海陸並重,可國家目前沒有這麼多的錢,只能是有所側重。這也是為什麼姜田並不擔心張韜的怒火,這種爭吵雖然很激烈,張韜卻知道姜田不是為了什麼小團體的利益在錙銖必較,接觸的時間長了,他發現姜田對振興中華這個目標的狂熱並不比自己少。
等吵累了這倆兄弟又恢復了對面而坐的狀態,張韜又拿起了桌子上的奏摺:“你報的海軍擴軍計劃必須延後,有情報顯示,草原上有人蠢蠢欲動,就是那些開市通商的部落也有不穩的跡象,所以這次北伐不僅要打還要大打,爭取打出十年的和平。”
姜田也知道事情沒有轉圜的餘地了,在他看來只要守住邊境,靠經濟與文化的侵蝕比軍事上的打擊更有效,可張韜希望畢其功於一役,就像老家開國之時的朝鮮戰爭,一戰而震懾美軍幾十年不敢和中國陸軍正面交手,所以這軍事準備的規模也相應提高,正好同海軍的購艦擴軍計劃相沖突。
“那……”姜田琢磨著要為海軍再爭取點新裝備:“至少那些通用巡洋艦要訂上幾艘吧?艦炮的生產線也要有維持的訂單吧?否則別說是創新發展,就是留住熟練工都做不到。還有這種船型都是冀王的船廠在生產,總不能說停就停吧!”
為了保留一些訂單,姜田只好將冀王給抬了出來,冀王的船廠不僅是用來賺零花錢的,同時也是貴族下海開辦實業的樣板,若是因為訂單不足而停工賠錢,那這個形象工程豈不是前功盡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