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遞交的奏摺,沒想到傍晚就得到了回覆。
千恩萬謝的送走天使後,回到臥室,開啟奏摺,看了一遍,看了兩遍,看了第三遍。
第三遍看完,週記之熱淚盈眶,趴在桌案上,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週記之的妻子周王氏甚至婦人不能摻和政事,可是,夫君如此痛哭,尚是至交好友病故的那一次,聯想到胡人的事情,她懷疑,可能是夫君的官位要保不住了。
匆匆的從屏風後面走出,坐在週記之的身邊,一邊幫著拍背,周王氏開口道:“夫君,你我草芥出身,您為官多年,愛民如子,祖宗親戚已經夠榮耀的了。就算這一次馬失前蹄,也不過是重歸田舍翁而已,您為何痛哭至此?”
週記之好不容易喘勻了氣,拿起奏摺和李承乾夾在其中的白紙,隨手丟進了火盆,點著了。
看著跳動的火焰,週記之深吸一口氣道:“我不是因為烏紗帽丟了哭泣,而是為十幾年的辛苦有人看在眼中而哭泣。你去後宅,叫孩子們都收拾收拾,明天開始,搬到由忠兄的家裡借住,他們好不容易靠上了學堂,先生說他們完全能考入學院,咱倆離開長安,不能把孩子給耽誤了。”
聽到這話,周王氏也不由得淚流滿面,看樣子,夫君這官位是真的保不住了。
目送著妻子離開,看著火盆裡跳動的火焰,週記之反而笑了出來。跟李承乾的吩咐不同,在他評語的後面,魏徵和杜如晦還是固執的在奏摺上寫了評語,並在白紙加上了門下省和尚書省的印鑑。雖然缺失吏部的引信,但是週記之覺得,這三個印鑑和評語已經夠了。
萬年縣縣令,不幹就不幹了!
見奏摺和承載著三份印鑑的白紙,已經被燒成灰燼,週記之走出了書房。
縣衙內,捕快們早就等的不耐煩了。不只是他們,就連萬年縣的百姓都覺得,胡人的廟開在萬年縣,這是讓祖宗都蒙羞的事情,必須阻止才行。
見縣老爺走了出來,捕快們都抄起了手裡的木棍,靜靜的等候命令。
看著已經不耐煩的捕快們,週記之笑道:“鬍子的廟,朝廷不承認!那麼,他們就開不下去!不過,如果只是讓他們開不下去,本官難解心頭被騙之恨啊!這個縣令,本官不做了!回去叫上你們家裡的青壯,拿上棍子,咱們去把那些廟,給砸了!”
“砸了?”
“啊?”
....
疑惑只是持續了一瞬間,下一刻,捕快們紛紛拱手行禮道:
“縣尊不可啊,還是我們來,您不能把官位也丟了啊!”
“您走了,我們上哪兒找您這樣的父母官去?”
“不行,您不能下這個令!”
就在捕快衙役們嘰嘰喳喳的時候,縣丞張柬之走了過來,看著週記之認真道:“還是我來吧,我畢業於學院,實話跟你說,我這個縣丞就算不做了,也能去學院的學堂教書。如果能升入學院,還是能繼續做官的。”
看著這個新縣丞真誠的樣子,週記之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笑道:“你還年輕,我滾蛋了,上面多半會讓你繼承縣令的職位。這段時間從你的表現來看,你會成為一個好官的。別爭了。”
看著縣衙衙役捕快,都熱淚盈眶的看著自己的樣子,週記之第一次覺得自己當縣令居然有這麼成功。
可是,想起太子的告誡,他也只能把真相隱瞞下去。
清清嗓子,週記之大喝道:“還不快去!”
眼見衙役捕快們都離開了,週記之才鬆了一口氣,可是看到自己面前的這個年輕縣丞,頓時又頭疼起來。
這孩子,性子根本就是一頭倔驢,看樣子,不會輕易妥協的。
週記之才要再說點什麼,張柬之卻開口了:“周縣令,下官跟您相處雖然沒多長時間,但是對您還是比較瞭解的。說實話,以您的性子,可不會因為被胡人欺騙了,就掀桌子。所以,您上奏以後,收到的回覆,絕對不是單純的禁止胡人立廟吧!
而且,您這樣的所為,怎麼都讓我有一種熟悉感。朝堂中的那些老古董,才不會玩這一手。所以,下官推斷,您的奏摺,多半是太子殿下回復的,並且準備讓你假罪貶官,實則另調吧!”
聽著張柬之語氣平淡的把自己的老底揭了出來,週記之驚恐無比。
這小子,竟然這麼聰明?
見週記之點頭了,張柬之頓時笑了:“縣尊放心,下官沒有揭露您的想法,或者說,太子殿下想要達成的目標,咱們得好好的完成才是。只是,下官剛剛步入官場,得到您的不少教誨,您調官他處,總要告知下官吧,免得下官記念的時候,書信都不知道往哪兒送。”
週記之伸手拍在張柬之的身上,無奈道:“真難想象,你這麼聰明的人,為何只是萬年縣的一個縣丞。也罷,太子殿下準備派本官去溫州,升官為溫州刺史,放心吧,本官今年不過三十有九,有生之年,沒準兒還能混回長安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