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眼見的奧蘭多真的停下了腳步,並且願意放下自己手中的劍跟他談談,於是便乾脆將自己的故事一五一十的跟他講了個痛快。
農夫本名里拉,是個莫吉亞鎮子附近一個莊園的農夫,話說回來,他原本的領主老爺也是一個騎士,而且出身平民,對他們的生活可謂是照顧有加,甚至帶頭侍弄莊稼,簡直都不像是一個老爺。莊園裡面年年豐收,大夥都過上了幾天富裕日子……
但這位平民出身的騎士遠征歸來的時候,他的年齡已經很大了,而且也沒有什麼再娶的意思,這就導致了一個問題,在老騎士死後,莊園很快變成了一處無主之地。一個富有的伯爵賄賂了一下帝國的官員,一口氣補交了十五年的稅務,想辦法讓自己的一個兒子當上了莊園的主人,還得了一個“男爵”的封號。
講到這裡,農夫原本平靜的語氣出現了變化,他明顯的開始變得激動起來。
“那個渾小子平時就只呆在他父親的領地上,一年裡來莊園上四次,而他每次都只幹一件事,收稅!”
“春糧要徵稅,夏糧要徵稅,秋糧也要徵稅,冬天的時候還有柴火稅,磨麵粉和烤麵包徵稅徵收兩次……”
“不僅僅是徵稅,而且隨著這個混蛋的年齡逐漸增大,今年春天的時候他還要徵收‘初夜稅’——其實就是找個藉口強暴我的女兒而已。”
奧蘭多驚訝的長大了嘴巴,他從來沒有想到貴族還能做出如此不齒的事情,當然,他也不會僅僅聽信這個農夫的一面之詞,在那些看似老實的農夫裡面,也不乏狡詐之輩。
“一個女人的初夜稅要一個金幣,我的家底已經被之前的稅務掏的一乾二淨了,大人。”
“所以,你殺了他?”
當奧蘭多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農夫里拉的身體卻突然軟了下來。
“並不是我……大人,是我的女兒,布林萊塔。正如她的名字,一個鮮花一樣的姑娘。在那個牲口一樣的男人對她在夜裡施暴的時候,她鎖死木門,然後用他帶來的蠟燭點燃了屋子……”
“等到太陽再次生起的時候,從城堡來的衛兵們急匆匆的趕到了莊園,他們翻遍了整個屋子,就只得到了兩具燒焦的屍體。”
“我知道自己攤上了案子,畢竟我是女孩的父親,這沒有辦法。但我並不為我女兒的行為感到有什麼可後悔的,我為她驕傲,為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恥。”
“但我也不打算繼續反抗了,我,一個農夫,沒辦法跟領主大人對著幹,在我準備自首的時候,一個跟您一樣騎著馬的騎士來到了莊園……他們認定了這是我們莊園的一次陰謀,做為懲罰,衛兵們計劃將我們的家園直接焚燬。”
“大人,您看看吧,這就是莊園裡面僅剩的幾個男人了。我們不願意束手就擒,於是便合力幹掉兩個衛兵從中逃了出來,只是可憐我那女人……”農夫的敘述有些斷斷續續的成分,當他講起來之前的那段經歷的時候,稍微給人有些閃爍其詞的感覺。
奧蘭多知道真相可能不像是農夫說的這樣簡單,但恐怕也很接近了。作為一個領主家裡的兒子,他也曾經聽聞過一些領主的野蠻行徑。看著這幫手持農具的可憐人,奧蘭多情不自禁的就想起了自己無依無靠的童年,那時候的他還不是一個貴族,靠的就是這些農夫們的施捨,朦朦朧朧之中,他隱約想起了當年供他吃喝的那幾位大叔,大概也是這幾個農夫現在的樣子。但這些人畢竟是殺害了自己的領主,這是一個很嚴重個過錯。
奧蘭多低下頭,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草地,然後又轉過去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盔甲,最終他將手中的騎士劍歸到了劍鞘中,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薩丁在上。我不想聽你華麗的辯解,平民。無論如何,你是一個殺掉了自己領主的兇手,我不會成為你們的保護人,我勸你們還是自求多福吧。”
說罷,奧蘭多慢慢的從林地裡面退了出來,繼而翻身爬到了馬背上,從馬背上馱著的行李中取出一個水囊來,痛飲了一大口。他緩緩的策動自己的馬向前走了幾步,看了看依舊站在樹蔭下的幾個正在舔嘴唇的農夫,將自己手中的水囊朝著他們丟了過去。
“接著,這算是我作為旅行者對你們的一點饋贈,喝完這瓶水之後,你們就沿著路往西跑,明白嗎?越往東,這些莊園主的力量越強,越往西的地方,那邊就不歸他們管了。西邊是塞普魯斯人的地盤,那邊的農場正在大開發,那邊什麼都不差,就缺像你們這樣的農夫。”
里拉接過奧蘭多丟過來的水袋,朝著他奮力的喊到
“大人!我們還沒請教您的名字呢,您總得給我們留個報恩的地方!”
奧蘭多轉過身,默默的豎起了一面旗幟,那是一面染上了深綠色顏料的盾牌旗。
“我的父親跟你們家的領主都一樣,是在海那邊南征歸來的老騎士,如果真有什麼要感謝的,那就去謝你們家曾經的領主吧!”
里拉離開轉過身,將手中的水囊在遞到幾人的中間,他們一人痛飲了一口,然後將水囊舉起來,放在一個能叫他們都瞧得清楚的位置,他嚴肅的宣佈道
“你們都要記住,你們這條命是里斯特莊園的騎士救下來的,而他家族的旗幟,是一面染成綠色的盾牌,今後無論你們跑到哪裡,過上什麼樣的日子,都不能忘記,懂了嗎?”
幾個農夫看著那隻水囊,剛剛補充過水分的眼角分泌出一些液體來。不消里拉多說什麼,他們之間任誰都不會忘記這份恩情。在他們的眼裡,這原本普普通通的水囊甚至有了些許神聖的感覺。他們已經從莊園裡跑出來了好幾天,而這個騎士是唯一一個給過他們善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