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幾個打著火把的被拉長的黑影倒映在河岸上的時候,門爾德心中的喜悅霎時間一掃而空了。他甚至已經看到了綠水河對岸牽著的那匹信使留下的馬。如果是年輕的時候,也許他還有這個心氣去拼上一陣,畢竟自己當年的武藝當年也差點混進北海王庭的衛隊,但自從自己丟掉了那根手指之後,他只不過是一個連劍都拿不穩的可憐蟲罷了。
就憑他們一老一幼兩個人,連拼的資本都沒有,門爾德有些苦澀的想到。作為一個執行危險任務的信使,在多少年前他就已經早就心存死志,在這危險叢生的北地奔走,本就是把腦袋掛在脖子上的營生,只是可憐了小韋迪亞了,他才不過是一個剛開始騎馬的孩子而已。
門爾德無助的看了韋迪亞一眼,想要給這個孩子一點最後的安慰作為補償,但令他沒有想到的卻是,韋迪亞的臉色看不出任何驚慌的神色,他只是望著河對岸的馬出神。河對岸有馬,但是隻有一匹。
看著韋迪亞的樣子,門爾德突然感覺到這些年失去過的力量突然就湧回了自己的身體,他握緊了韋迪亞的手,小聲說道:“韋迪亞,聽著我的話,我記得你騎過馬,你會騎馬的,對嗎?”
這雖然是一個問句,但顯然是沒有什麼可以拒絕的回答的。
韋迪亞抬頭看了門爾德一眼,他心裡有很多話想問話有很多的
“你也要走了嗎,門爾德老師?”
“你還沒教會我怎麼畫圖呢?”
“你忘了薩丁古經的好幾個章節我還不會背嗎?”
但語言到了嘴邊,卻變成了非常平靜的一句言語:“是的,我會。”
門爾德知道韋迪亞的心裡並不是向表面上這麼平靜,他能感受到韋迪亞的手掌在微微顫抖。
韋迪亞,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學生,即使我早就知道,你學東西的時候並不用心,我知道你不喜歡的,你可以早點講給我啊。
我所見過的最棒的,最聰明的孩子。
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跟你要講,但時間已經不允許了。
門爾德毅然放下的握緊韋迪亞已經變得冰冷的手掌,取而代之的是腰間懸掛的一把短劍。他試著將頭轉向叢林,但卻又在又將頭轉了回來,他決定最後在這個世界上留下一個笑容。
“要記得好好把《薩丁古經》背完啊,韋迪亞,那是可是世上最接近真理的聲音。”
韋迪亞抱著手上的靴子和門爾德剛剛塞到他手中的地圖,飛也似的跑了出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趟過的河、又怎麼跨上的馬。但無論多少年之後,韋迪亞依然都不會忘記,那天夜裡的風,那天的月亮,那天的樹葉,還有那天夜裡唯一一次叫他有印象的聲響,那是刀劍出鞘的聲音。
等到韋迪亞從馬背上悠悠然回過神的時候,天色已經將亮未亮了,信使留下的馬帶著韋迪亞一路狂奔到了何塞騎士的營地。
看著陌生的行軍營帳和圍欄,和一些悄悄打量著自己的大普魯斯戰士,韋迪亞使勁眨了眨自己的眼睛,好叫自己試著緩過神來。
一個頭發已經變得花白,但依然身披盔甲的戰士走到他的面前,在他開口說話的時候,韋迪亞有注意到那些打量的眼光都悄悄的收了回去。
“你騎著我們信使的馬,那麼你是來自瓦盧諾的信使嗎,小子?”老者的話鏗鏘有力,並帶著一種毋庸置疑的權威感。韋迪亞幾乎是機械的就將帶了一路的地圖從身上取了下來——那張地圖上詳細標註了瓦盧諾鎮子附近的地理狀況,特別是標註了韋根人的營地位置,還有韋根人可能的佈哨區域。
老者接過這張地圖後很快進入了狀態,即使是他戎馬多年,也不能從這張地圖上瞧出什麼毛病來,一個簡略的戰爭計劃已經在他的腦海中形成了。老者高呼一聲,營帳中那些原本頗有些無所事事計程車兵們便立即加緊行動了起來,按照老者的要求,他們必須在僅有的三刻鐘內拿好自己的武裝,並且規矩的站在營地外面,至於那些不滿的人,他們可能已經付出了代價。
老者嘆了口氣,原來在南方那會,一般都是一刻鐘之內就能完成的。
看著馬背上還處於呆滯狀態的韋迪亞,老者伸出一隻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問道:“小夥子,去瓦盧諾的信使怎麼回事,怎麼派了孩子過來?我猜你最多還不超過15歲?”
“在事實上,他還只有十三歲,馬庫斯大人。”何塞騎士穿戴著整齊的盔甲湊了上來,從集合到現在,他也不過用了幾分鐘時間。騎士伸手摸了摸韋迪亞的腦袋,一把把韋迪亞從馬上抱了下來,問道:“情況很糟糕嗎,韋迪亞。他們怎麼把你派出來了?”
老者饒有興致的看著這一幕,他拍了拍何塞騎士的肩膀,問道:“這是你家的孩子嗎?真是不賴,比你當年還要強,你當年已經是隊伍裡最小的哪一個了,沒想到你兒子比你還要強。”
韋迪亞艱難的張開了嘴巴,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如果您是在問派過去的信使的話,那就只剩下我一個了,大人。我非常抱歉,但是他們都已經不在了。鎮子上死的人很多、很多,韋根人也一樣。”
老騎士馬庫斯看著臉上蒼白的韋迪亞,低下腦袋說了一句話:“他們會付出代價,我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然後從取過從侍從手裡遞過來的雙手劍背在了肩上。
何塞騎士則是並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他陰沉著臉頰翻身上馬,抽出了自己的佩劍。
看著這個騎在白馬上的何塞,韋迪亞突然有種說不上來了緊張感,即使這個男人是自己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