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都有,沒有兒子的時候女兒就不好了嗎,女兒對兒子就是陪襯嗎,想著想著,方若一陣心酸,低著頭眼睛有些溼潤。
過了會方若爸爸進來了,隨著進來的還有家裡的一些親戚,與媽媽關係不太好的奶奶也來了,她提著一個竹籃子和塑膠蛇皮袋,蛇皮袋裡的東西還時不時抖動一下,看樣子帶的應該是是土雞和土雞蛋。
方若奶奶當年在方若媽媽生下方若的時候,在產房外一看生的是個女孩,直接臉一黑手一撂就走了,方若媽媽坐月子的時候沒有人服侍,落下了月子病,身體也不好,於是後來一懷孕就是習慣性流產。
方若長這麼大都沒見過她幾次,這下媽媽生了弟弟,她卻不請自來了,還提著看望禮品,著實有些嘲諷。
大人們好像都忘記了之前的不悅一樣,一片其樂融融,方若奶奶抱著手裡的孫子笑的不亦樂乎,眾人都圍著方若媽媽跟襁褓之中的嬰兒,他們笑著,說話調侃著,病房裡氛圍十分美好。
沒有人關注到方若,她站在床尾,眼神從面前每個人欣喜的臉上掃過,停留,最後又收回目光。終是今天,年少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孤獨,這是所有人都只在看眼前的熱鬧繁華,沒有一個人哪怕看一眼角落人眼裡的孤寂。
沒有人知道她那一晚的恐懼與無助,沒有人關心她心裡是什麼感受,欣喜若狂衝襲著他們,而她,什麼都沒有。
傍晚方若心如死灰地回到胥卓遠家,胥卓遠爸媽剛出門去散步了,胥卓遠本還想問之前她借自己的一本書是放在她家還是自己家,話還沒說出口看到她的臉色嚇了一跳。
“你怎麼了嗎,生病了嗎?臉色這麼差,我爸媽出門散步了,我怕你回來沒人在家就沒去,你回來路上受人欺負了?你說話呀……,你…。”胥卓遠越說越急,少年毫不掩飾自己的內心。
胥卓遠急促的話語戛然而止在了方若悄然滑落的眼淚下,他愣神看著方若,大腦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剛才那句話說錯了讓她傷心了,是語氣太兇還是怎麼的。
胥卓遠感到頭皮發麻只想止住她的淚水,他不停地道歉,方若咬著嘴唇一直搖頭,眼淚還是一直流個不停。
“不是…,不是你,是我…我…自己”方若抽泣哽咽道。
“你慢慢說,到底是怎麼了。”胥卓遠看著她上下起伏的肩膀,像蝴蝶扇動著翅膀。
方若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看到胥卓遠的時候,他明明說話的語氣不溫柔,甚至有些急躁,劈頭蓋臉的話朝她砸過來,她心裡卻從中感受到了莫大的溫暖,只有他關心自己怎麼樣,只有他會想著自己,白天在醫院裡感受到的所有委屈難過都忍不住在此刻傾瀉而出。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遇到再大的事自己扛扛忍忍就過去了,倘若此時有人關心自己,心裡原本已經築好的城牆就會轟然倒塌,脆弱得只想向來人傾訴自己內心的委屈。
方若抽泣了一會後感覺有些疲憊,她倚靠在柔軟的沙發上,閉著眼睛嘴巴哆嗦著但沒有說話。
胥卓遠不知道她內心是為什麼而難過,他欲言又止,想問又不敢問,今天他被她這樣嚇到了,方若從沒在他面前流過淚,饒是以前捉弄欺負她,她也倔強地從不哭,今天突如其來的淚水卻讓他覺得心裡某一處好像空了一塊,正在隆隆作響。
時間過了很久,方若終於緩了過來,她睜開雙眼看見胥卓遠在她旁邊沙發上靠著睡著了,看著他睡得很香她突然覺得有些好笑。
她輕手輕腳的起身離開,她要去自己家洗澡了再來,雖然現在暫住在胥卓遠家,但她還是習慣在自己家裡洗澡,換洗衣物也都在家裡,既方便也感覺放鬆一些。
胥卓遠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睡著了,他倚靠在沙發上一直在等方若跟自己開口說話,等著等著就閉上了眼睛。等他醒來時,方若正手撐臉看著他,衣服也換了,臉上也看不見哭過的樣子,彷佛剛才發生的事情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你…沒事了嗎?”胥卓遠呆呆地問。
“我沒事,謝謝你,胥卓遠。”方若顰眉嫣然一笑。
方若認真客氣的話讓他覺得有些彆扭,自己明明沒做什麼怎麼她開口就謝自己…。方若沒有再解釋,她岔開話題說跟他之前約的看電影的事要推遲一點,兩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嚮往常一樣交流,沒有人再提起剛才發生的事。
長大後的方若回憶起這一天,只記得當時胥卓遠語氣裡的慌亂與自己止不住的淚水,但她覺得胥卓遠給了當時的自己莫大的安慰。
她內心的委屈難過,她的倉皇,年少的無知與恐懼,都因為有他而被救贖了一樣,那時的她知道,無論如何,他一直會在,她從此不會是孤單的一個人。
方若媽媽在醫院住了一段時間後終於出院了,那天方若去接媽媽回家,她看到旁邊病床上懷孕的年輕女人肚子平坦了,她躺在床上,眼裡噙著淚花,直直地看著天花板,靜默的像一座雕像。
旁邊服侍她的那個老人面色凝重,沒有了之前的神采奕奕,新生嬰兒啼哭的聲音與老人嘴裡碎碎念念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是那麼地嘈雜與刺耳。回家以後媽媽告訴她,年輕女人生的是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