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大洲搖了搖手中陶罐,笑道:“振雲。你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沒有聽到你三叔那小木車熟悉的聲音,你是步行過來的吧?”
“大老遠過來一趟,就是為了安慰我兩句嗎?咱們說點有用的!”
“就說說你父親吧。”
徐振雲詫異道:“我父親?”
冉大洲露出回憶的神色,慢條斯理的道:“因為‘與世同塵’之限,雖然我與他在他未入道前就是過命的交情;但是他入道之後,一應經歷事蹟,也難直接與我分享。”
“但有兩件事,雖然不涉及他修道途中具體的細節,但是……只怕算是個不小的秘密。我思來想去,哪怕你入了道途,這些事,你父親當年同道,也未必會向你提及。”
“這些話,本來我打算一直埋在肚子裡的。但是早兩日,我反覆考慮後,改了主意。如果我們爺倆見一面,還是應當告知於你!”
“或許其中有些風險;但是你的性格是銳意進取之相,理應將命運把握在自己手裡。”
徐振雲神情嚴肅了三分,點頭道:“您請說。”
冉大洲道:“你知道你父親是由哪一種門徑入道的麼?”
徐振雲道:“知道!聽大伯說起過,父親走的文試之道,博聞強記,能解經籍。‘道學’文試在白鷺書院學習;最後以神都州選第一,國朝大選文試大類總排名第七,成為修行者。”
冉大洲點頭,深望了徐振雲一眼,緩緩道:“你父親對我說過:其實他在術算之道上天賦更佳。如果他不是進入白鷺書院,而是選擇進入觀微學宮,甚至有望爭取‘數’道考核的第一名。”
頓了一頓,冉大洲補充道:“他當時說出這一番話時甚是得意;但是第二天卻極鄭重的告訴我,將此事忘掉,永遠不要對旁人提及。”
“其實這說的是入道之前的天賦,並不算破壞了‘道業分’和‘世俗分’的界限。但是不知道因為只是戲言,還是有其他原因,第二日他一反常態,特意鄭重告知,不要外傳。”
徐振雲心中一凜,暗暗記下。
冉大洲續道:“第二件事……”
“十六年前的八月初八,也就是你父親亡故之前的一個月。那日他十分開心,邀我飲酒登山。意興正酣之際,他忽然對我說……”
冉大洲頓了一頓,似乎陷入悠長的回味之中,良久才道:“他即將做成一件了不起的事,一旦功成,將在大晉的歷史上萬古留名。”
徐振雲精神一振,心中湧起強烈的好奇心。
冉大洲續道:“自那時起,我隱約猜到,你父親雖然入道不過十餘載,怕是已經魚躍成龍,非等閒人可比。”
舉起酒瓶一飲而盡後,冉大洲悵然搖頭道:“只可惜,一個月後……”
徐振雲怔然出神。
兩件事說完,冉大洲似乎心情一鬆。
徐振雲有意躲避,但是冉大洲自己卻主動提及了不少冉楚楚的話題,當年零碎往事,譬如幼年時其實她如何淘氣、長大後卻突然懂事……
並且外人不知道的是,其實冉楚楚深諳冉家家傳的鍛器秘法,熟讀家中傳下的配方、煉法,竟然在冉家千錘百煉的鍛造技藝中,提出過好幾項改進措施。
冉大洲一開始只當是笑談,但是後來拗不過,抱著寵溺女兒的心意一試,竟發現冉楚楚的“改良”,極富成效!
徐振雲聽到這話,心中大是震驚,這是連他也不知道的秘密。
以前冉楚楚和徐振雲相聚之時,二人可是無話不談的;但他從來不知道,冉楚楚還有這一手!
冉楚楚在打鐵一道上極有心得???
聽起來十分荒誕……
如果不是冉大洲情緒穩定,而是稍有一點呈現頹廢迷茫等現象,徐振雲必然懷疑這是夢囈醉語。
冉大洲嘆息道:“要不是看她是個嬌滴滴的姑娘家,繼承我這家業,可謂極合適。我冉家的‘百鍊’‘千煉’‘合煉’之法,也當逆勢發揚光大。”
“原本我打定主意,如果你國朝大選落選,又肯吃苦的話,憑藉體術九品的氣血之力,駕馭我冉家傳承,倒是正合適……”
徐振雲一愣,讓我繼承你的鐵匠家業?
冉大洲忽然起身,道:“你隨我來,有一件東西要給你看。”
話音一落,冉大洲果斷起身,直接往後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