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兄竟還叫來了其他大派的弟子?”
“嗯,我在受到英雄鄉父老發來的訊號後,就先聯絡了一些我說的上話的門派,不過當然,我也是模稜兩可地告知他們這件事,畢竟這些門派也都是有爭盟主之位的意思的,我怎麼可能會把資訊這麼輕易地透露給對手?只讓他們來把水攪渾,我就可以趁機帶你遠遁前往長安了……至於那個薛蟠,想來他們除之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
此時已是曦光漸炙,偏近正午時分,好在深山之中炎火之氣難侵,又時有嵐風清涼,竟是反而化出幾分寒意,暗暗引得人逐陽之意作祟,加快了向那些難得存留於林間的光照之地行走的步伐。二人並肩而行,王凡這才知道楊暾要在開戰之前便布好了後手,發覺這個男人似乎心中也頗有城府手段,這時楊暾似乎想起了什麼,打著哈哈說道:
“不過自然,雖然我是正統的楊氏後人,但祖父既然沒有直接將這長恨歌交於我手,而是寄託於你家之中,想來可能也對你有什麼期望。若是你改了主意,想把這書冊送與他人,或者到了華嚴寺時想請各路人士齊聚一堂共觀此秘,自然也都是你的自由,我不會強求。”
王凡笑笑說道:
“楊兄此話便是見外,我自村中出來之前,村中劉老爺便是讓我前去林中與楊兄回合後再去京城,長者請,不敢辭,如此信譽,在下還是要守住的……唉,只是心中念起,卻又不免為那些葬身禍事之中的父老鄉親們悲嗟哀嘆,實在難以釋懷……”
說到最後,王凡聲音變得些許哽咽,忙側過臉去掩面拭淚,卻沒想到這一番話令得一旁的楊暾目瞪口呆,偷偷收回了已經摸到背後劍柄的手,有點尷尬點撓了撓鬍鬚,心中暗暗罵了自己一句不是東西,這才呵呵笑著去攬住王凡的肩膀了。
……
“……這就是當今中原武林魔門長老的實力麼?”
日光傾澈之下,一道頎長執劍的身影立於樹梢之上,只見此人青衣飄搖,綵帶環身,一頭烏黑長髮寫意四瀉,只有一根羊脂白玉簪稍以束之,若非他頷下一簇略顯稀疏的短鬚,單以體態而論竟有幾分陰柔之姿。此人眼眸狹長,鼻翼微挺,丹朱薄唇均沾惹了些許雲霧繚繞的仙氣,又是一雙平長白眉,更有幾分不親紅塵煙火的淡泊清遠之息,全身上下由內而外,皆似是上蒼璞玉雕琢的潔淨造物,若非是有什麼不合之處,也唯有他手執長劍上那一抹殷紅血色而已。
薛蟠此時癱坐於地,全身骨架猶如散了一般疼痛不已,一呼一吸間肺腑便如同火烤一般窒息,然而除了先前被楊暾趨避一劍擊傷的手腕外,竟只有左臂上一道極淺的傷口淌血不止,之外便再無外傷。薛蟠此刻牙關緊咬,似是疼的連咒罵都說不出來,只能在心中不住驚詫:
“這他孃的是什麼妖魔鬼怪?!純以劍意鎮壓,竟能讓我經脈堵塞,內力運轉如泥,就是當今武林的劍道魁首南山劍聖也難有如此純粹決然的劍意!還是說這是他單以內力過渡而成的麼……也不可能,中原門派在世的內力深厚的宗師,大都是佛門隱世的一些老怪物,雖未有太多傳奇留存,但他怎麼看也不是佛門弟子,更何況如此年紀怎會有如此底蘊?!嘖,若不是先前拼著經脈受損強運內力提起一口毒瘴,我怕是連他的身都近不了,只可惜……”
薛蟠心有餘悸地看向左臂上的傷口,直到現在都血流不止,不由更為心驚:
“……本以為他如此打法必是有缺於近身搏殺,不料我近身之時,他那柄長劍竟如神來之筆般,無論是時機、力度還是角度都無可挑剔地劈傷了我的左臂,雖只是輕輕一拂一般,其間劍氣縱橫侵伐竟讓我傷不能愈……這到底是哪個門派的妖孽弟子?”
薛蟠長吸一口氣,清楚如今他內力已失,而且體內體外還都有劍意鎮壓,絕無逃生可能,於是苦笑著嘆口氣,抬頭問道:
“閣下武功精妙劍意深厚,老頭子我自愧不如,只希望在臨死之前,能知道閣下師承與——”
像是九天上的太陽忽然不安分地抖動了一下,一道劍光毫無徵兆地落在薛蟠眼眸之中。
然而此時,薛蟠卻沒有本能地眯眼。
隨後是一聲重物砸地的悶響。
青衣男子回手收劍,輕嘆一下喃喃道:
“師父果然說的是對的,我終日修行于山上,遠離中原武林,終究有些高看自己的劍道了……想不到入世以來遇到的第一個魔門長老就能逼入我身前一尺之內,唉,還是要靜下心來好好修行才是正道啊……嗯,說來我剛剛發動澄明劍心祭出飛劍時,好像他說了些什麼?”
青衣男子仔細想了想,卻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好無奈笑笑,對著面前薛蟠的屍身鞠了一躬,照著下山之前師門交代的說辭規規矩矩地說道:
“在下是仙門蜀山弟子,趙青遙。”
“還有那個……承讓了。”
……
“說起來楊兄,先前那個薛蟠說的一句話倒是挺讓我好奇的,不知楊兄可否為我解惑?”
“哦?哪一句啊?”
“嗯,就是他先聲奪人時說的那句話,我想問的是……他說的可是真的?楊兄是否真的覺得英雄鄉被屠的理由完全不可信?如若是的話,那麼……”
“……楊兄心中的真相,到底為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