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陸安的妹妹安娜也用同樣淡然的語氣,對著面前的人說著話。
“沒有我哥哥的同意,我哪裡也不會去。”
“可是,小姐……”
安娜的眼神越過站在眼前微微低頭的人,望向了醫院的窗外,淡然地打斷了這人的話,“沒有什麼可是的。”
“可是,這是族長好不容易才爭取來的機會,現在再也沒有人能夠阻攔您返回家族了!您不用擔心任何人……”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沒有我哥哥的同意,我哪裡也不會去?”
站在安娜面前的人微微一怔,他忍了忍,才遲疑地說道:“可是那位是總司令的孫子,您卻是傑斯洛特家的小姐啊!”
安娜收回瞭望向窗外的目光,狠狠地盯著眼前的人,微微提高了聲音說道:“那是我哥哥,不是誰的孫子,與我是誰也沒有關係。”
“安娜小姐,家族中的人都在翹首以盼,等待著您的迴歸……”
安娜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低聲喝道:“家族?十年前的時候,你們可不當我是傑斯洛特家的人,十年前的時候,你們每一個恐怕都期望我永遠不能迴歸。如今,呵呵,竟然又想迎接我回去?!回去告訴那個老頭子,現在我跟你們傑斯洛特家沒有什麼關係了。如果你們覺得一個姓傑斯洛特的流落在外而於心不安,那麼我可以改姓。我剛才也已經說過了,除非我哥哥同意,否則我永遠也不會再回到一個跟我沒有什麼關係的家族去。”
安娜面前的人,大概是之前接受了什麼指令,雖然額頭已經微微見汗,卻依然不依不饒勸解道:“安娜小姐,其實不只是家族中的人都在期盼您的迴歸,就連您的母親也是如此。”
“她?呵,她竟然還記得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女兒?十年前的事情,若不是她,我怎麼會被送到父親那裡?她既然忘不了那個人,那麼一輩子好好記住那個人便是了,何必現在又來惦念我呢?那她豈不是更對不起那個人了?”
雖然面前這個人是想用安娜的母親來勸說她,卻不料反而激怒了安娜,她蒼白的臉色上甚至開始顯現紅暈。
“安娜小姐,您的母親這些年一直身體不好,她、她恐怕支撐不了多久了,她現在確實十分思念您,……”
安娜冷笑了一聲,說道:“想見我最後一面嗎?她難道想贖罪嗎?還是想懺悔呢?呵,你回去也順便告訴我那位母親吧,她沒有對不起我,她對不起的人該是她心中那個人。她的贖罪和懺悔,該是好好留著,將來見到我那自殺的父親時再說吧。”
面前的人嚥了嚥唾沫,乾澀的喉嚨中不知該吐出些什麼話,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才能既不繼續激怒這位安娜小姐,還能勸得她回心轉意。
“好了,你也不要白費力氣了。回去吧,把我的話帶回去。告訴他們,不要試圖強行帶走我,否則激怒了我哥哥和我,將來你們就等著承受我們兩人的怒火吧。那位總司令,對於我哥哥的溺愛,遠超乎你們的想象,你回去一字不漏地告訴他們,讓他們不要以為我是在恐嚇他們。”
安娜說完,扭過頭揮揮手,不想再跟眼前的人多說什麼。
雖然對於火星那個家族的人要強行拆散自己和哥哥,安娜心中充滿了厭惡,但是面前這個人不過是個無辜的傳話者,一切的憤怒和仇恨都不該落在他身上。
安娜的驕傲,也讓她不屑於將自己被病痛折磨的情緒發洩到他身上。
“哥哥呀,你現在在哪裡呢?你快回來吧,我好想你呀。你再不回來的話,我一個人就快撐不下去了!”
此時的安娜分外思念陸安。
從她來到地球開始,十年了,她從來沒有與陸安分開過這麼久。
如果不算懵懂無知的嬰孩時代,從安娜記事起,除了前三四年早已淡薄到模糊的關於父母的記憶,生命中絕大部分時光都是和陸安呆在一起的,幾乎所有的記憶都是與哥哥陸安有關的。
十年是如此漫長,漫長到對於十六歲的安娜來說,這就是她的一輩子。而且,在三個月以前,她所能想象的一輩子也不過是再多兩三年而已。
對她來說,哥哥陸安就是她的一輩子。
而如今,在生命放佛無限延長之後,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生命好像長到可以容納下其他人了,然而她卻只想有哥哥陸安就足夠了。
長久以來的相依為命,讓她已經習慣於生活中到處都是哥哥的影子。
然而,這一次為了未來更長久的相依為命,她不得不接受哥哥遠赴月球的事實,而且一別就是三月有餘。
如今,沒有了哥哥陸安,她的軟弱都無處安置了。
而此時的陸安正站在月球的雨海邊,同樣也在思念著妹妹安娜。
可是,他卻是樂觀的。
正如他對林詠娉所說,下次回地球時他就會見到妹妹安娜,會見到自己那些朋友們,或許那個時候,就再也不用承受這樣的分離了。
畢竟,有些時候為了能夠更長久地廝守,就只能忍受短暫的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