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乃是三四個小推車,就擺在街麵店門兩側小平臺上。每個小車附近,都擺著桌椅板凳,圍坐著幾名赤膊漢子扯著嗓子在聊天打屁。
視線抬高,正前方,乃是一個門簾,上書“吳家酒坊”四個大字。若是抽動下鼻頭,還能隱隱嗅到一股不知名的酒香味兒。
馬車繼續緩緩向前移動,一個拿著小挫子的修鞋匠便出現在張載行的視線中。只見那個修鞋匠人低著頭,一邊側眼睛和旁邊中年胖婦女應答說著什麼,且手中動作沒有一點停滯,忙碌個不停。
他這番敲敲打打,並沒有吸引婦女旁邊牽著的一個小丫頭的注意。
那小丫頭大概,或許,應該是修鞋的胖女人家的。蓋因為一隻手被婦女緊緊攥著,但女孩兒另一隻手,卻扣著嘴唇。頭頂扎著的兩根羊角辮隨著搖腦袋動作一點一點,踮著腳,回首側著身子,用水汪汪大眼睛專注看著西邊的什麼東西......
馬車再次向前移動,小姑娘的身影也在張載行視線中徹底消失不見。
他的視線中又出現一座酒樓,酒樓旁邊幾個七八歲的小傢伙,正圍著一個吹糖人的老人家歡呼雀躍,嘰嘰喳喳十分歡樂……
張載行會心一笑,心下了然,隨手放下手中撐著的車簾,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淺笑。
低聲感嘆道;
東南形勝,三省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如今臨安,帝輦之下,百業雲集,宵旦喧嚷,商貿雲集,何止十萬人家?
身側韓大壯聞之,深以為然點頭後,也放下手中車簾,扭頭感慨回應;"昔日在大明神京時,俺老韓還時常感慨,神京乃是俺老韓見過最龐大的城市,繁華冠絕天下。
可自從到了這臨安,才倏然發現,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是說的。若是比起富庶繁華,商貿之巨,人口之多,我大明神京實在欠缺良多。"
張載行並沒有反駁,表示認同。
固然他們是大明官員,愛自己國家,但事實勝於雄辯,臨安的繁華確實不是神京可以比的。就連之前他們待過的泉州城,肉眼可見,細節處也比神京要來的繁華許多。
“待回去,張某一定把這一路的所見所聞編纂成冊,大量印發,以開拓我大明子民眼界。”張載行眼神堅定,忽然說了句。
‘啪!啪!’韓大壯鼓掌;
“張部長大作若出,俺老韓必定頭一個訂閱,來給部長捧場。”
張載行卻笑著擺了擺手,其後又搖了搖頭;"張某作文,不為什麼訂閱,更不為錢名。只為大明各界都能看到我們和別人的差距,勿固步自封,成井底之蛙矣!"
“部長高潔,俺老韓......”
韓大壯話還沒說完,馬車猛地一個急剎車,搞得他身子一咧,差點栽倒,遂忍不住張頭對車伕大聲喝罵;“滑嫩老母,想謀殺本老爺啊?”
張載行臉色也不好看。剛才幸好他情急之下抓住窗沿,不然腦袋非磕到車廂上不可。
不過!性格如他,沒有如身側韓大壯那般氣急敗壞叫罵,而是沉聲對車前喝問一聲;
“出了何事?”
馬車前方車簾刷地,被拉開。
車伕臉進入視線,正指著前頭阻塞的車隊賠笑;“小的該死,驚了二位老爺。前方巡城衛盤查車輛,路面堵塞,還望老爺們體諒捎帶。”
人家給出理由,韓,張二人也不好再繼續發作。
韓大壯麵帶疑惑追問道;“這巡城衛是何人?為何深夜在大路盤查?”
車伕聞言,眼底居然瞬間流露出一抹怪異之色,他用眼上下瞅著車內二人身上的官服,眼神神色捉摸不定。
張載行發現對方異樣,想是對方誤會什麼,就準備解釋。哪知道,這時旁邊韓大壯倒是先不滿開口了;
“我說你這鳥廝,這麼看著大爺作甚?大爺又不是小媳婦兒,臉上沒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