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覺淺,輪值宮人都在殿外守著,屬下親自帶人盯梢,確認無誤。”
聽他這樣說,昭衍倏忽問道:“太后在三寶堂留了多久?”
陳朔仔細回想過才道:“不出半個時辰。”
“當時郡主是醒著還是已經睡下了?”
“這——”陳朔面露難色,“太后娘娘屏退宮人,獨自進去探視,我等委實不知,想來郡主尚未就寢吧。”
昭衍若有所思起來。
江煙蘿抬手輕揮,陳朔識趣地告退,待他出去之後,她問道:“你怎麼看?”
“兩種可能,要麼是這安神香在別處也有存量,要麼就是蕭閣主有避人耳目的法子進入慈寧宮。”昭衍看向她,“事涉郡主中毒溯源,你既然提了慈寧宮偏殿的薰香,想必蕭閣主也不會拿旁的玩意兒前來搪塞,只能是後者了。”
江煙蘿的想法顯然跟他不謀而合,臉上笑意漸深:“昨日蕭正風去總壇鬧了一場,被敲打一通後憤然而去,蕭正則知他不肯善罷甘休,命驚風樓連夜審訊犯人陳敏……”
她雖久不在京,安插於此的耳目卻不曾鬆懈過,昨日從總壇大門出來,那些明裡暗裡的眼睛便一錯不錯地盯緊了這裡,蕭正則前半夜在正堂處理了要務,後半夜就去旃檀堂練功,直到卯時收拾出門,一面派人送來木匣,一面取了陳敏口供入宮覲見。
若非江煙蘿事先有所佈置,恐怕誰也察覺不出其中端倪來。
“以蕭閣主的身份,他分明可以在天亮後直接進宮向太后討要證物,為何要大費周章呢?”
“茲事體大,你故意引導他懷疑太后,他不會盡信你,也不會不信你,趁夜入宮是為取證,更是為了避人耳目。”昭衍用手指輕敲桌面,“關鍵在於,他昨晚到底是如何進入內宮的?”
言至於此,兩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密道!”
無論蕭正則是否料想到了宮裡宮外的諸多眼線存在,他都不願安神香之事流傳開來,兩害相較取其輕,一條不為外人所知的密道就是當下的最佳途徑。
“他昨夜不曾離開衙署,密道入口必在總壇之內。”江煙蘿心念電轉,眼神驟然一凝,“旃檀堂!”
昭衍畢竟是初來乍到,昨日進了總壇也只在演武場和正堂之間走了個來回,不由得追問道:“那到底是什麼地方?”
“我不曾進去過,只知道是蕭正則的練功房,位於總壇西北角偏僻處。”
江煙蘿向秋娘打了個手勢,後者立即會意,進屋取了一卷圖紙出來,赫然是聽雨閣總壇的詳細地圖,昭衍按照江煙蘿的指點看過去,在心裡構建起院牆廊道的輪廓,點頭表示記下了。
主意打定,兩人不復多言,昭衍當即出了院子,江煙蘿則令秋娘帶上木匣,動身前往總壇。
蕭正則卯時出府,後晌才回到總壇,聽說江煙蘿在此等候已久,立即前去見她。
“閣主送來的這一匣線香,屬下已檢視過了。”
江煙蘿對外八面玲瓏,在蕭正則面前總會收斂一二,她將木匣呈上,直言道:“此香本身無毒,確是難得的安神珍品,不過……香中攙有少量曼陀羅,常人用之無害,卻與清和郡主的用藥相剋,正是誘其毒發之藥引。”
饒是蕭正則心下已有預料,此刻也不禁怔然,他垂眸看著這一匣價值不菲的薰香,片刻後才道:“我今日入宮求見太后,已問出了此香來歷,是建王世子殷寧所獻。”
這哪裡是一灘渾水,分明是越攪越髒的泥漿子。
江煙蘿心中冷笑,面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而後道:“不瞞閣主,屬下這裡也對這香料的來歷略有線索。”
蕭正則眼皮一掀,目光如刮骨刀般鋒利:“說!”
壓下身上蠱蟲不安的躁動,江煙蘿將昭衍從百花街西域商人處打探到的情報娓娓道來,在說到“三月前有個富貴公子出重金買下所有存貨”時,她敏銳地發現蕭正則臉色更沉,放在桌上的手微一用力,怕已留了掌印。
“昭衍現在何處?”
“他初來京城,閣主又許其便利,早上來與我互通了訊息,扭頭就不見人影了。”江煙蘿的語氣有些嗔怪,一張俏臉卻是笑意盈盈,任誰也能看出縱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