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僅有一隻手,現在為了抱住人連刀都不能拔,可青衣男人和梅姑仍覺膽顫,見他走近直往後退。
“就憑這點本事,也敢圖謀《截天功》?”
對這種人,劉一手連多看一眼也吝嗇。
他帶著薛泓碧走了出去,等候在外的人們立刻衝進來,把青衣男人跟梅姑當場拿下,五花大綁。
出了這岔子事,劉一手自然不會把薛泓碧留給別人看管,徑自帶他上了二樓,敲了敲走廊左側第二間客房的門。
方詠雩竟還沒有入睡,很快起身把門開了,見到臉色青白的薛泓碧眉頭一皺,壓低聲音問道:“怎麼回事?”
“如公子所料,他們眼神閃爍心懷鬼胎,適才避過旁人私自用刑,想要逼問《截天功》的秘籍。”劉一手把自己聽到的悉數說了,卻沒邁進房間,“夜深了,我帶他在隔壁休憩,公子若有吩咐只需叫我一聲。”
方詠雩點了點頭,他身體不好,早已睏倦了,只是不放心樓下才讓劉一手過去看看,現在事情解決,便也放下心中大石,轉身關上了房門。
這家客棧已經被武林盟包下了,劉一手直接拉開隔壁客房的門,把薛泓碧安置在床上,把了把脈又試探氣息,這才拉了條凳子打坐。
不知不覺,丑時將至,南北客棧內外皆是夜深人靜。
突然,房門被人輕輕叩響,劉一手睜開清明冷厲的眼睛,先看了看依舊昏睡的薛泓碧,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一名臨淵門弟子,低聲道:“劉前輩,展師兄他們回來了,正在府衙等您。”
展煜攜帶十恩令前往寒山的事情並不是秘密,他既然回來,說明那位寒山主人也該來了,正因如此,劉一手才想不通他們找自己做什麼。
他皺了皺眉:“何事?”
“我們也不知道,展師兄只派人捎了口信和這個令牌,說是有要事須得您出手相助。”
那弟子交出一塊令牌,劉一手驗看無誤,沉吟片刻便應了。
他叫來幾個人守在門口,又讓這名臨淵閣弟子進屋看住薛泓碧,這才下樓去見那送信的人。
不多時,窗外響起馬蹄聲,坐在桌邊的臨淵閣弟子學著劉一手盤膝打坐,沒發現躺在床上的薛泓碧已經睜開了眼睛。
不久之前還半死不活的少年無聲起身,手掌用力一撐床榻,人就翻身落在桌子上,那弟子察覺風聲立刻睜眼,後頸已經捱了重重一下,兩眼發黑軟倒下來,被薛泓碧托住身體,小心翼翼地擺好姿勢,還拿花瓶撐住了頭,乍看就像是端坐著。
做完這些,薛泓碧才慢慢吐出一口氣,諸般念頭在心中翻湧不休,他很快拿定了主意,趁外面的守衛沒被驚動,開啟窗戶看了看,發現下面是後院,於是探出身子扒住了隔壁房間的窗框,慢慢推開窗戶翻了進去。
方詠雩躺在床上睡得正沉,渾然沒發現房間裡多出一個不速之客,直到薛泓碧走到了床邊,他迷迷糊糊察覺到什麼,沒等睜眼,睡穴已被點中,腦袋一歪睡得更沉了些。
薛泓碧確定他昏睡過去了,從他身上撕下一塊布料,咬破手指寫了一行潦草血字——一命換一命。
他把布料放在桌上,俯身去背方詠雩。
方詠雩比薛泓碧年長一歲,體重卻要輕上不少,薛泓碧揹著他都不覺吃力,心中暗喜,趁著此時後院無人,他揹著方詠雩一躍而下。
此時,大堂里人聲鼎沸,夾雜著隱約的怒斥和咒罵,薛泓碧估摸著那些江湖人正忙著收拾梅姑他們,可自己輕功不行,要想帶著方詠雩翻牆出去難免驚動他們,跑不了多遠就得被抓回來。
片刻權衡之後,他撿起一塊石頭往二樓砸去,同時抓緊方詠雩,縱身跳下了院裡那口水井中。
“咚”地一聲,石頭砸在半開的窗戶上,二樓走廊上的守衛最先察覺,立刻衝進屋裡,先看到被人打暈的同伴,又發現薛泓碧和方詠雩都沒了蹤影,登時亡魂大冒,連忙下樓喊人。
很快,整座南北客棧都鬧了起來,眾人以最快速度把樓上樓下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看到兩個少年,最後有人在後院發現了一串蜿蜒向牆壁的腳印,便以為薛泓碧挾制方詠雩翻牆出去了,立刻呼喝同伴追了上去。
不多時,客棧裡只剩下寥寥幾人,個個還都六神無主,誰也不知他們以為腳底抹油的小魔頭就帶著武林盟的小公子藏在水井中。
薛泓碧不怕閉氣,便把整個身子都沉在水裡,託著方詠雩藏在井壁陰影下,過了好一會兒才爬上來。
他潛入附近另一家客棧裡,悄無聲息地把方詠雩藏進儲菜地窖中,顧念著出手相救的恩情,又給他偷了床厚棉被,再搬動瓦缸和箱子擋得嚴嚴實實,這才離開。
他綁走了方詠雩,南北客棧的人傾巢而出四處尋找,想來方懷遠那邊也會很快知道訊息,看到他留下的那封血書。
方懷遠若要殺傅淵渟,先得掂量自己兒子的命。
做完這些,薛泓碧已經盡了自己的能力,他應該乖乖待在這裡等一切塵埃落定。
然而,他心中總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和惶恐。
傅淵渟不是他心服口服的師父,更不是好義父,薛泓碧不知背地裡咒罵了他多少次,也知道他命不久矣。
可他終究做不到在這裡等一個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