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正紅身形一晃,如老松迎風,雙臂似鐵鉗般絞住對手。但見他足尖一勾、腰馬一沉,東瀛武士竟如破麻袋般被摔出丈餘,後背重重砸在擂臺青磚上,激起一片塵灰。
“祖宗教的東西,列位看清楚了!”老者收勢抱拳,斑白辮梢在晨風中輕顫。臺下轟然叫好聲未歇,第二個東瀛武士已執刀躍上擂臺。那正紅瞳孔驟縮:“不是徒手比試?怎還動起傢伙了!”
臺下一片噓聲,“京畿的規矩懂不懂!街面上不動鐵器!”
東瀛裁判撫著仁丹胡陰笑:“帝國武學博大精深,向來不拘一格。老先生若怕了,這局算您贏。”
話音未落,臺下突然炸響一聲川音:“那爺,您下來!”
只見個精瘦青年正用紗布將匕首纏死在右手,一步一頓踏上臺階,綁腿上的泥漿簌簌落在擂臺上。
“袍哥?”那正紅眯起昏花老眼。青年抱拳時,纏刃的紗布滲出暗紅:“哥老會小刀張三,討教東瀛武士高招!”
他轉身亮刃的剎那,朝陽恰映在匕首吞口處“重整山河”四個小字上,晃得人眼眶發熱。
東瀛武士緩緩跪坐,雙手扶膝行了個標準的土下座。張三雖不明就裡,仍依樣抱拳還禮。
就在他低頭瞬間,宮本腰間肋差驟然出鞘——但見一道寒光如白虹貫日,張三踉蹌後退時,指縫間已湧出汩汩鮮血。
“卑...鄙...”青年喉頭咯咯作響,染血的紗布垂落在擂臺上,“說好...比試...”
臺下頓時炸開鍋,茶碗、汗巾雨點般砸向擂臺。“暗箭傷人算什麼本事!”
“他孃的東洋鬼子!”叫罵聲中,東瀛裁判卻敲響銅鑼:“肅靜!此乃我大日本帝國秘傳“居合斬”。”
他故意用摺扇點著《武備志》插圖,“考其源流,還是盛唐時貴國遣唐使帶回的技藝。你們也有類似的,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宮本正用白絹拭刀,突然將染血的絹布拋向人群。那方白絹在晨風中舒展,飄落在張三逐漸僵冷的軀體上。
裁判的聲音穿透喧囂:“此局,宮本先生勝!”
當晚,老孟手中的粗瓷茶盞突然碎成齏粉,茶葉混著血絲從指縫滲出來。“東家!”
這聲喊像是從胸腔裡擠出來的,他單膝砸在地上,“旁人能裝聾作啞,我老孟這口氣——”喉結滾動數下,“橫豎得掙個明白!”
小龍“咚”地跟著跪下,青磚地隱隱發顫:“少爺!讓咱們去打一場!輸贏不過一條命。咱就是死,以死明志也好過受這窩囊氣。”
“好。”陸嘉衍話音未落,思媛已掀簾而入,瓷白的臉被急得通紅:“掌櫃的糊塗!滬上比武的規矩您不知道?贏了就吃黑槍、下藥,馬永貞馬爺就吃了暗虧。要是輸了東瀛人便登報宣揚,他們是橫豎不賠的買賣!”
她的手直髮抖,“爭這虛名做甚?小龍、老孟哥都是自家人,他們上火了,你掌著舵,可不能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