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的爬犁壓在倉房裡,也不知道冷弘毅是怎麼找出來的。
上面墊了狗皮墊子,冷弘毅堅持讓女兒坐上去。
他自己走路都打晃呢,還要拉著這個讓她坐上去。
李長生靠著大門站著:“我是真的不想看見他這樣,你知道嗎?其實從小到大,我最佩服的兩個人一個是他,一個是你弘量大爺,他們兩個都是真漢子。”
冷清竹了悟的點點頭,濾鏡碎一地的感覺大概是真的不好受。
拗不過自己的親爹,冷清竹讓李長生先回去了,自己進屋看了看,除了老太太正在唱“洪洞縣內無好人。”以外,其他人都睡得正香,拿了被子給眾人蓋上之後才從屋子裡出來,跟冷弘毅搶著繩子,父親都這個年紀了,她怎麼好意思坐在上面,讓父親拉著。
無奈拗不過那個真的喝醉了的人,只能坐上了雪爬犁。
冷弘毅喊了一聲“走嘍!”
雪爬犁向前滑行。
冷弘毅走的又快又穩,最後乾脆像是孩子一樣跑了起來。
夜風吹在臉上,清冷溫柔,冷清竹哭笑不得。
雪爬犁在夜裡跑了幾個來回,最後停在了西河邊上,冷弘毅坐在爬犁上喘著粗氣,叫著冷清竹。
“老閨女!”
“嗯?”
冷清竹將自己的圍脖摘下來給父親圍上。
“我的老閨女!”冷弘毅拍著她的肩膀,感慨嘆氣,卻沒了下文。
冷清竹也不急,靠在父親的肩膀上看著星空。
冷弘毅卻忽然笑了:“你爸啊,是真的就不擅長多愁善感!”
冷清竹驚訝的望著他。
圍脖又戴回了冷清竹的脖子上。
“其實你爸有好多話想要跟你說呢,一肚子感慨,可是吧,就說不出來,覺得太矯情,張不開口。”
這是酒醒了,冷清竹恍然大悟。
父親本來就不善於表達,說不出來也是正常的。
她靠著父親的肩膀:“那就說點別的。”
“別的?別的好像也沒啥好說的,你說當初你剛出生的時候才多大,五斤多,還不到六斤,現在倒好,一晃這麼大了,這就跟那小樹苗似的,眼巴眼望的吧,看不出來長個來,可忽然有一天,這麼一回頭,這小樹苗忽然間就長成了參天大樹了。”
看到父親打了個寒顫,冷清竹扶著他坐好,自己拉著雪爬犁往回走。
冷弘毅的聲音有些傷感:“成材了,能扛事了,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呢,卻能幫著全家的未來做打算了,再等幾年就能嫁人了!真的,現在想起來,你當初騎著我脖頸上看大戲的好像就是昨天的事情一樣。
今天看你在廠子裡忙乎的時候,我不瞞你說,這心裡啊,是既驕傲,又心疼,你說你要是永遠都是個小孩子,不用長大,不用嫁人該多好!”
“我要是永遠都長不大,你又該著急了。”
“那倒也是。這老鷹啊,總想著小鷹快點成長起來,能適應這個世界,自力更生,可又擔心這小鷹真的到了外面,會遇到風險。”
“可是,所有的風險都是成長路上的磨難,是避免不了的。就像是常說的那句話,不撞南牆不回頭,事實上只有撞了一次南牆,才知道究竟有多痛,才能真正的汲取教訓,您說是吧?”
冷弘毅晃悠著身子點點頭。
回到家裡,冷清竹轉頭,發現父親的目光還是有些呆滯,感情這酒還沒醒。
冷清竹將人從爬犁上扶下來,把爬犁放回了倉房裡。
從倉房裡出來,發現原本站在院子裡的冷弘毅不見了,正要進屋去找,卻聽見院子外面一頓吭哧吭哧的聲音,連忙追出去,就只見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正往程滿倉家的院子裡進去。
“這喝醉酒的人,咋就這麼沉呢?”田菊英還在抱怨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