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無極殿外的鐘聲敲響,各路首座匯聚,臨行前落霞殿弟子聽聞來了位輩分比龍虎山都要高的師叔祖,皆是一驚。當看到師父宋大義一臉陰霾的與紀慈出門,都不敢多問,卻在背後偷聽到一句:
那老不正經的一來,神霄宮也就沒好日子了。
大夥兒震驚,私底下開始議論,年長一些的比如青松一輩知情透露,論起沒死的老祖宗無崖子算是輩分最高了,說道門規自己師父宋大義見了也要向其磕頭請安,別看平日裡在落霞殿上宋大義得道高人的做派,要是見了無崖子,教訓起來那也是爸爸抽兒子,只看對方高不高興,輪不到宋大義肯不肯。
不過,這個師叔祖無用,清規戒律那是一概不遵守的,喝酒吃肉不算,神霄宮都是他小輩,只好睜隻眼閉隻眼,有次喝高了還往三清祖師像前撒尿,惹的當時還在人世的幾個平輩師兄不滿,與流雲一合計,就給放下龍虎山,美其名曰云遊四方,實際上說成流放也不是不可以。
在往後,原以為神霄宮清淨了,豈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位無崖子師叔祖竟是飄到了天都城,找劍仙王仙芝比武,捱了一頓胖揍不說,又調戲了對方七房姨太太,可憐那位如花似玉的少奶奶挺著大肚子,跑到王仙芝面前一哭二鬧三上吊。那劍仙是什麼人物,天都城百位上手連夜追了三百里,給綁了回來,要扔到油鍋裡炸了。自然,是流雲出面,才給放了回來。所以說,這樣的祖宗有的還是沒的好,神霄宮裡弟子但凡知道的,也是對他不屑一顧。
眾人吃驚不小,同樣是地痞老賴出身的劉季也不禁汗顏,道:
“有一個金鱗就夠受了,沒想到又來一個,這一回神霄宮還不鬧翻天了。”
青松苦嘆一聲,道:
“誰說不是呢,不過,也不一樣師叔祖那是動不得滴,金鱗那小子打死都沒事!”
眾人一陣“哦”了。
此刻,落霞殿外有道紅衣身影,望著門前九隻龍子石像氣派非凡,一條百十來丈寬的白玉大道直通內裡,練功房,刀劍庫一應俱全,站在兩岸桃花林立,自是有些風華正茂,直道歲月安好的景象。
遠處,薄霧隱隱裡有個大殿,朦朧不知方物,只在天邊一角露出個金碧輝煌的金尖尖來,金鱗暗裡嘆了一聲:
與它一比,自己那死鬼師父的乾坤殿當真是要飯的地方。
又是花香,水汽盡染,遠遠飄來一股濃濃的柴火燃燒丹藥煎熬的氣味,說不出是香,也算不得臭,卻猛的讓人提神醒腦,恍如心曠神怡。
臨行前,童姥交代高高興興出門,平平安安回家,打贏了不賞,打輸了要罰,老婆子本事高,脾氣也大,除了流雲都不放在眼裡,她一身道行比宋大義高出不知多少倍,教出來的徒弟也要比他徒弟厲害,不然,丟了天山童姥的臉面,這頓鐵片鞭子炒屁股肉就少不了。
說到打架,金鱗表示不怕,先不說凌波微步練的怎麼樣,就從前一大幫壞小子充當打手,自己從背後打悶磚的事情那是腦瓜子開瓢,一拍一個準從沒失手過。不過,此次自己充當前鋒,以一對多還要取勝,恐怕就有些難度了。
“姥姥,要是對方動了魂力,怎辦?”
童姥陰險一笑,如是張子房運籌帷幄,穩坐中軍帳般慫恿他道,不怕,事前約法三章,誰用魂力,誰孫子,只要是正道弟子,命可以丟,孫子絕不會做的,放手去打,保管那幫癟犢子,斷手斷腳也不會吭哧一聲。
金鱗得令,邁出六親不認的步伐殺向落霞殿而去,扯開嗓子就學窯子裡潑娘們罵道:
“那天打爺爺的鱉孫子都滾出來,爺爺找場子來了。”
殊不知,一時間驚起數百號人馬,將落霞殿前圍了個水洩不通,小金爺望著那一雙雙要將人撕碎不吐骨頭的眼睛,反倒底氣十足,索性罵了幾句嫌累,一屁股做到冰涼地上爺爺長,孫子短的罵不停口。
小金爺只是學到了皮毛,其精髓部分還要看春花柳綠姐妹,罵人絕對不吐髒字,吸一口長氣,可以罵個三天三夜,高興了還要連唱帶跳。捱罵者往往猝不及防,一口生氣到不上來,重則當場中風,輕則內傷纏身不治。
人群裡豁的跳出劉季與曾家兄弟,紅了眼睛,指著金鱗怒道:
“小崽子,上次還沒吃飽打,今天皮又癢了?”
金鱗冷笑,四下翹望,只是看不到那條亭亭玉立的清影,正納悶,忽的但見額頭上飛過一道風聲,宋玲瓏滿臉寒霜的站到他對面,兩隻眼睛瞪著他,似有仇有怨,又梨花帶雪。
小金爺伸出細長的小尾指,百無聊賴的扣著耳朵,道:
“上次,小爺猝不及防,讓你們幾個腌臢潑才打了悶棍!今天,要打就立個規矩。”
劉季花頭多,心裡咯噔一聲,卻等不及宋玲瓏那夜叉脾氣。
“那你說怎麼打?”
金鱗嘿嘿一笑,心道:你們找死,那就別怪小爺拳腳不長眼睛。
“拳腳上見高低,誰用魂力誰孫子。”
宋玲瓏一口答應,四個人使出蠻勁便一同衝了上來,身周邊一眾叫好聲。
殊不知,此刻,雲霧裡落霞殿高處站著一條高大的身影,青松挺拔的身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鬧劇,也不知是喜是憂。在他身旁,陽明倒是心善,想起那日姓金的活祖宗被幾個師兄師姐打的重傷垂死,不免擔憂道:
“大師兄,真的不用下去攔住?”
豈料,平日裡沉穩老道的青松,反倒摸了摸鬍渣青冉的下巴,衝著他異樣一笑道:
“師父師孃不在,就衝你大師姐的狗脾氣,你敢去?”
反噎的陽明,脖子一縮,不便啃聲了,說起來,這小徒弟不是十分怕宋大義與紀慈二人,反而對她大師姐宋玲瓏怕的要死,往往宋玲瓏一個眼色比聖旨都好用。小時候,只要宋玲瓏笑嘻嘻的捧著他的腦袋摸道:
“師弟,大師姐有事求你!”
那便要背黑鍋,一頓門下棍棒,決計逃不了。這麼些年來,都快練成本能反應了。叫他去勸架,與送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
青松穩穩當當的打懷裡摸出一包酥糖膏來,頓時噴香可口,看的陽明忍不住攤手要去摸,卻被青松瞪著眼睛狠狠的拍了一下腦袋,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