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夏末,但在這勉強算是諾蘭高爾思北域的地方,夜晚的風還是相當冷的。本來這間隙就多的倉庫裡,且還睡在稻草制的床上,肚皮暴露,天命發生輕度病狀的機率是不低的。並且,明天——人界歷三七八年八月二十八日,兩人就要面對迄今為止旅行的最大難關了。
在這農場工作了整個夏天,拿到了不少工錢,至少今天應該去旅館裡好好休息一下。雖然多次想對著他們這樣說,不過,和他們的直接接觸是不允許的。在焦慮不安地守護著他們時,兩人又同往常一樣睡在這簡陋的倉庫中了。
——結果,就是這番狼狽模樣了。
……沒辦法了。這種程度的干涉,‘主人’也會允許的吧,一定是的。
高高的房樑上,右腕輕揮。小聲地詠唱,手指前產生了點綠光,一個‘風素’就這樣生成了。把它謹慎地誘導,使其下落,很快就降到了黑髮少年身旁,穿入到幹稻草下方三十厘米左右,再輕緩地‘解放’。
生出的輕風,捲起一摟稻草,撲簌簌地落到少年露出的肚皮上。作為毯子雖稍有不足,不過,對於從縫隙裡鑽進來的風,還是能遮蔽掉的。把手放下,看著絲毫沒有覺察的兩人繼續安睡的樣子,對於剛剛自己的行動稍微考慮的一下。
天命被永久凍結,作為‘主人’的使魔所度過的這二百幾十年間,接過很多這樣類似的任務。但是,對觀察物件抱有興趣以上的感覺的情況,這樣的記憶卻沒有。不對,連最根本的‘感情’機能從開始就不存在。要問為什麼,那是因為這個身體並不是作為人界……或者‘Under&nan·unit所擁有的肉身。
預測到少年在重大的試煉前會感冒也就罷了,為什麼沒有無視,反而連術式都用上了也要進行干涉。不如說,他健康出問題,試煉沒透過,不得不回到家鄉這個結果,會讓這個漫長的觀察任務結束,反而自己就能回到那懷念的大圖書館書架的角落裡了。
也就是說……相對於能回家,反而是更希望和他們的旅途能繼續下去?不可能,這不科學。這不就是,自己被兩人的不規則性給傳染了嘛。
算了,別再想了。這不是任務要求的環節。要做的事情只有同行,觀望而已。跟著他們——亞麻色頭髮的少年優吉歐,和黑髮少年易衍到達同一個地方即可。
房樑上,讓身體的尺寸縮小到最小的五毫米,再跳下來。這個大小的話,就算不使用術式,掉落下來天命也不會減少。在一根幹稻草上無聲地著陸後,活動著細腿順利地移動,向著以往的老位置——名為易衍的少年的長黑髮裡潛了進去。
抱著幾根和自身顏色相同的頭髮,固定住自己後,再次,原因不明的感情充斥了微小的全身。平和,平靜,安心,在這些感覺深處有什麼在微微鳴叫……為什麼會有這般感覺,怎麼也想不明白。
——真的是,不可思議的孩子們。再次這樣思考著,閉上眼瞼,進入了淺淺的睡眠。
………
翌日,八月的最後一天,從早上開始,天氣就非常好。
伸了個大懶腰,睜開眼睛的易衍,看著覆蓋在身上的幹稻草,詫異地拿起了其中的一根,不過,很快的易衍就坐起身了。這般搖晃使得某物的意識也完全清醒了,在易衍頭髮中同樣伸著懶腰。
在黑髮根部順利地移動,在前發稍微提前點的位置就停止了。就是這了,白天的老位置。易衍有偶爾騷騷頭的習慣,所以到時候要注意一下。天命是凍結了,不過那只是對於身體的自身老化而言的,身體受傷的話,天命還是會相應的減少的,不過,一般的小衝擊是不成問題的。
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頭髮中,有這麥粒大小的觀察者潛伏著,從稻草山上滑下,把手伸向了側臥著的搭檔的肩膀。
“哦咦優吉歐,起床嘍,早上了”被稍微粗暴地搖晃著的少年,和頭髮同色的睫毛微微震動了幾下,緩慢地抬了起來。深綠的瞳孔透著恍惚的光芒,一會兒,在強力地眨了次眼睛後,就變成苦笑式的細眯了。
“……早上好,易衍,還是老樣子,只在有事的那天才會早起呢!”
“總比反過來要好吧。快點,起來起來,快點把早上的工作做完,在早飯前,做做型的練習吧。我,對於第七號動作還有那麼點不放心呢!”
“所以啊,我早就說了,不只是模擬戰,型的練習也要好好做。。。真不敢相信,大會當天了還徹夜趕腳……不是,現在是早上了,用錯詞了。額額……”
“徹日趕腳也好,徹底趕腳也好,反正型的表演就只有這一回而已!”說著意義不明的臺詞的同時硬是把優吉歐給拽了下來,易衍雙腕抱起了剛剛還是床鋪的幹稻草,放到了牆壁邊上的大木桶裡。輕鬆地拿起裝得滿滿的木桶,朝門口走去了。
剛從倉庫走出,初升的朝日就向兩眼射來。稍微後退藏到黑髮的陰影下。是因為長時間生活在陰暗的大圖書館的角落的原因嗎,對陽光有點不適應。不過,易衍這邊卻是心情暢快地吸著朝霧,不刻意對著誰說到。
“早上還真有點涼啊,幸好沒在重要的日子裡感冒,真好!”這還真是,你還真好意思說出來呢,對你真無語了。正思考著下次再露肚皮就不管的時候,追出來的優吉歐就代為回答了。
“差不多了,再這樣睡在倉庫的稻草上會很辛苦的。要不明天開始,就付房錢,到正式的房間裡去睡吧?”
“不,沒那個必要!”一臉壞笑——當然,從前發的根部是看不到宿主的表情的,但卻能推測出那應是一張充滿惡作劇壞笑的臉——天不怕地不怕地如是說,“畢竟,今晚開始咱們就要住到扎卡利亞的衛兵宿舍了!”
“……這份自信是哪來的啊,真想讓你也教教我……”真是的,無奈地搖著頭,優吉歐也抱著和易衍一樣裝得滿滿的木桶。
雖然兩人的表情都很輕鬆,就算是幹稻草,但卻是把那直徑一米的大木桶給撐得滿滿的,這樣應該是有相當的重量。同年代人的平均水平的話,就算抱得起這麼重的木桶也走不過二十步。
兩人中等偏瘦的體格,為什麼額頭上一滴汗也沒有。原因就是,兩人的Object·Control許可權異常地高。高到就連那把無造作地靠立在倉庫壁上的一柄長劍——Class45的‘神器’級Object也可以隨心所欲的揮動。
那麼,為什麼出生在邊境村莊的兩位平凡青年會持有如此高的許可權。這個理由,從觀察開始到現在,經過了半年也還沒弄明白。
這是靠鍛鍊或點到為止的比賽絕對到達不了的許可權值。與高Class野獸為對手的實戰倒還是有可能,不過,需要狩獵的數量能讓村子周邊的野獸一時地滅絕。總之,天職不是獵人,然後獵殺的野獸又超過了限定量,這對禁忌目錄的違反可是雙重的。就算是充滿行動力的易衍也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對於老實的優吉歐就跟不用說了。
剩下的可能性,想到的就只有許可權上升率完全不能與其相比的敵人了……也就是,與從dark territory來的侵入者交手並取勝。不過,這又是另一層意義上的不可能事件。想象不出既不是衛士的兩人,如何對付那恐怖的暗之軍隊。說到底,對於定期來犯的暗黑騎士和哥布林的偵察兵,從央都聖託利亞派遣而來的整合騎士應該在終焉山脈的外側就全部擊退了才是。
假設,就算有預定外的敵人要侵入易衍他們生活的村莊……其實這種情況,比二人那異常的許可權上升問題還要來得嚴重。因為,這可能就是前兆。是那必定會到來的,但又堅信這還是未來的事,‘預言的時刻’的……
在黑髮陰影下做著這樣思考的時候,兩個青年已經把滿載的稻草搬到了隔壁的廄舍,並把十匹馬的餌食桶給滿上。對著這些快速進食的馬的身體,一匹一匹地給他們用刷子洗刷。這個工作,就是暫住在這扎卡利亞近郊烏魯德農場的易衍和優吉歐早上第一份工作。
這工作僅僅持續了五個月而已,二人用著會讓人誤以為這不應是天職為飼馬師該有的手法持續地刷洗。兩人都分別給最後一匹刷洗完的時候,馬兒們剛好把幹稻草給啃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