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丹靈如意倒轉,拍了拍岳飛胸口,魏野笑道:“鵬舉,不過是些送上門來的肉貨,還用不著咱們掛心。你們一路哨探辛苦,如今進了涿州城,魏某身為半個東道,倒該先為你們洗塵,旁的事麼,卻不急著談。”
仙術士話音未落,長街之上只聞馬蹄聲聲,數百騎倉促而來!
為首一匹戰馬背上,那個身量長大的年輕漢子,可不正是熙河軍的小太尉姚平仲?
這位姚家小太尉倒不愧是西軍裡有數的將門子弟,那一匹白額黑馬在他的駕馭下,輕輕鬆鬆地就比旁人搶先了幾個身位。
在他身後,一手握韁,一手不停揮鞭打馬向前的,則是趙良嗣這個黑胖子。
乘著州衙生變的當口,趙龍直也好,小姚太尉也罷,瞬間就確認了兩件事:第一,這些掌握涿易二州的道官,確實是武藝精強、兼通異術的道術之士;第二,涿易二州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單憑這些道術之士,還不得掌握完全!
那隻要涿易二州生起亂子,那單憑這些似還不懂得呼風喚雨、雲來霧去的道術之士,則二州難守。說不得遼國分出一支軍馬,就能將這些道術之士迫出涿易二州!那許玄齡說降二州之功,也就等於是折去了大半,再難以此功績去主導伐遼戰事。
就算將來,西軍和童貫之間還有的是爭鬥,但此刻能把許玄齡這個道官排擠出伐遼戰事的主帥圈子,不管對哪一家都是好事!
姚平仲與趙良嗣一路策馬狂奔,目光卻是落在長街兩旁的那些木屋上,目光偶一交錯,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一點頭
俺們出城之前,還是要在這涿州城裡再放一把火!
在這謀劃著準備放火的一武一文兩人身後,曾在汴梁與化身空冥子的魏野有過一面之緣的馬擴,則是一臉不甘,只是抓著韁繩,不住回頭而看。
這是即將全土歸宋的涿州!
這是未來伐遼大軍必須一手掌握的燕雲門戶!
然而此刻,如此重要的一座燕南重鎮,卻要浪擲在又一輪險惡而齷齪的黨爭之中,曾經爭取而來的地利、人和,也都化為泡影
後人若讀史至此,寧不恨乎!
他的身側,一個頭戴范陽笠、披掛一身精巧皮甲的小使臣已然策馬趕了上來:“馬宣贊!兩下既然破臉,此地已不是善地,宣贊還是速速隨俺們衝殺出去!”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之下,馬擴不由得咬住嘴唇,英俊面容扭曲得不知是悲是怒,生生就將嘴唇咬下一塊肉來:“這等勝機一旦錯過,待遼國皮室軍南下回防,則伐遼大事,不知將伊于胡底!恨只恨,不能取此二州以歸大宋!”
對馬擴這聲怒嘯,趙良嗣和姚平仲只當沒有聽到,趙良嗣一面狠揮馬鞭,一面叫道:“帶了引火之物的兵士,速速在各處點起火來,有火勢相阻,我等便退得更從容些!”
不論勝捷軍還是熙河軍,都是西軍的老底子。大宋百餘年來,以舉國之力供養的這支職業野戰軍,雖然也少不了大宋官軍那“不拿軍餉不出操、不拿犒賞不上陣”的僱傭兵惡習,但與西夏的百年戰爭中,卻也養成了西軍樸實敢戰的風氣。
進了涿州城,也見識了據守涿州的這支道士軍馬,雖然那神棍做派讓大家一百個不順眼、一千個看不上,但這些道士倒也有些令行禁止的強軍模樣,負責管待他們這些大頭兵、小使臣的先生,每日酒肉充足,也很是豪闊。
雖然上陣廝殺指不上這些道士,但再怎麼說,有了這麼一座堅城為依託,大家殺進燕京城的把握就大了不止一分,同隊袍澤也能多留下幾個去領官家的犒賞。
朝遠了說,關西諸路也少幾個戴孝的寡婦、打幡的孤兒!
可這突然之間,小姚太尉和那個什麼鳥龍直就要拉著人馬趕回去,還要大家在城中放火?
還是說相公們不想要這涿易二州了?
一向最得大家尊敬的馬宣贊,怎麼又是那麼個兵敗逃將的喪氣模樣?
這些西軍將士,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其中的繞繞彎,最後也只能摸出隨身火絨與延州出產的火油瓶,在馬上打火欲點!
然而就在火石敲擊,火絨燃著的霎那,那點點微弱火光,卻是不由自主地脫離了這些西軍將士的手,飄飄搖搖地懸在半空,隨即似日暮鳥投林一般,紛紛朝著城門口落去!
手擎丹靈如意,仙術士一手向前,託著那一團形似燈花的火團,望著火團中充分燃燒的火絨,面上卻是帶著一絲陰惻惻的笑容:
“雖然魏某不是什麼宋粉,但比起那佞佛的大理、禿頭的西夏、一身腥羶的契丹,好歹對趙宋還存了三分善意。”
話到此處,魏野目光在漸漸逼近的大隊人馬處一掃,長嘆一聲:“說起來也算是半個友軍,可你這大宋的當道諸公,怎麼就這麼喜歡自己作死呢?好好活著難道不好嗎?”
望了一眼那為首的一文一武,仙術士轉過頭去,向著岳飛一點頭:“鵬舉,我門下道兵只怕你還帶不了,這第一次正式帶兵的兵員,就從這裡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