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這些火焚不傷、劍斬不死的光頭矮子,甚至連趙良嗣、姚平仲這班人的去向,一時間都無人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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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趕工的外城工地上,木嵐正指揮著流民們攪拌混凝土池中新倒入的沙石和水泥。大群的流民在道兵的監管下,將那些攪拌好的混凝土鏟入鐵皮焊接的手推車,向著綁紮好支架和模版的外城牆基處運送。
川流不息的人群,揮汗如雨的工地,然而氣氛卻顯得格外緊張,木嵐身為道官,五感之敏銳遠在一般人之上,各處施工點的動靜都在他的監視之中。他身旁隨扈的道兵不是說隨扈著他這位離火裁金院的技術官僚就可以了,時刻要根據他的命令奔赴各個施工點,去及時糾正流民們的違規操作行為。
安全教育云云,就算是已經開始推廣國民掃盲教育的道海宗源直接控制區域,也沒法讓民工們有什麼深刻的認知,工傷事故總是不斷。這些遼國流民就更談不上什麼安全意識了,對這些流民的教育結果只能是以道兵們的強制體罰作為“教規矩”的唯一手段。
不論是大宋還是遼國,百姓們定期服徭役已經是實行千年的成法,對於“替官府做工”這事並不會有什麼牴觸。而且“大宋來的道官爺爺”們,又肯讓大家吃得飽,又穿得暖,替道官爺爺們做工在流民看來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但是對那些動輒奔過來,對大家又打又罵的粗野道士,就讓大家沒什麼好感了。在每個人屁股上都捱了幾腳,甚至被拖到一邊用小板子招呼後,流民們算是明白過來:道官爺爺們規矩大,甚至怎麼做活都有法度,輕易觸犯不得。
“民不和官鬥”是底層人民從數千年的血淚史中總結出的生存智慧,哪怕是從大宋來的道官也一樣,只要沾著一個“官”字,那便對於有了特殊的神力。
但在沉默的大多數中,總有那麼一部分人是總要發出自己的聲音的。
在這些做工的流民裡,那些木匠和泥瓦匠之類的“技術人員”,無疑就屬於這樣想發聲的人——祖上傳下來的手藝,到哪裡修房築牆不是這樣用,怎麼到了大宋這裡,就換了個規矩?就算魯班爺爺轉世的俞都料,也沒有這許多講頭吧?
幾個泥瓦匠也在工地上奔走,過去都是帶著徒弟、幫工,頗有頭臉的人,現在也只能一個個推著那鐵皮小車,一趟一趟地運著那摻了砂石的奇怪灰漿,一個個眼中都有幾分不得志的鬱氣。
推了幾趟車,中間又被趕過來糾察違規的道兵踹了幾腳,這些人就越發地有種悲從中來的哀嘆。
然而無端之間,這種哀愁突然被放大,隨即就是一條條沉澱在腦海深處的記憶片段突然詭異地鮮活起來。
可以是多年前嫁給村裡太公家小兒子的青梅,可以是少給了二尺布做工錢的東家,也可以是昨夜的救濟糊糊比別人少了半勺。
更多的,是一路拋家棄業、生離死別的逃亡中,那種種慘事,種種哀慼景象!
於是哀愁變成怨懟,怨懟燃成恨火,瞬間就爆出連串的怪叫!
這樣的異變,瞬間就被木嵐所查知,朝著發出怪聲的地方一指:“那邊在混鬧什麼?立刻彈壓下去,我們現在的施工期很短,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工地上卻是瞬間發出了海潮一般的雜音,所有正在施工的流民,突然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大喊大叫起來!
如果只是喊叫還好辦,這些流民卻是一邊哭叫,一邊四處亂衝,也有人以頭搶地,也有人乾脆就不管不顧,逮著身旁最近的人就廝打起來!
隨侍在木嵐身邊的道兵卻是反應最快,向著木嵐一躬身:“道官大人,這情形不對,像是爆出了營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