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他的嘆息,魏野微微一笑,和聲說道:“你也不要自謙,在我所見,這裡的密教傳承很有意思,其中也不乏高妙之處。以此藥師如來曼荼羅而論,其中隱藏的這座殺陣,滅魔護法的殺意十分飽滿,若不是我在此,換了尋常角色,便被你等滅殺在陣中了。”
說罷,仙術士一撫巫師鬍子,安慰道:“有此讚譽,你們也可以感到自豪一些。”
如光和尚卻很難接受這種安慰,只是閉上了眼睛,苦笑道:“大仙不立刻殺了我,是要多說些話來發洩一下怒氣麼?”
魏野望著面前這個僧人,搖了搖頭:“所以說,昭和時代的人,都沾染了這種‘失敗之後就要名譽地去死’的怪毛病?某不是嗜殺之人,何況你們尚有用處,我也不捨得殺你們。”
聽著這話,如光和尚想起之前仙術士的雲車落在護摩火壇上時,對他說的那句話:
“這位大師你好,請問這座藥師琉璃光如來曼荼羅大陣,是不是去高野山最近的路?”
年紀輕輕就取得了僧正階級的如光和尚,既然能負責東京這樣重要的地區,又是高野山對俗世的負責人,他不但有著如此的權位,也有著能匹配這權位的智慧與修為。看著對方那張笑吟吟的老臉,他猛然了悟:
“你想要”
“不是我想要,而是我要做。”
說話間,仙術士一抖手中白蓮,含苞的蓮花在顫抖間,猛然綻放。
手託藥缽的古佛,在蓮花中顯現。
正是花開見佛,蓮開見如來。
古佛跏趺而坐,藥缽中甘露湧動,又有團團烈火浮湧甘露之間。拈著白蓮的仙術士望著這尊藥師如來寶相,向著滿臉震驚的如光和尚一點頭:“集結眾藥的藥缽怎麼變成救度地獄的甘露火焰缽了?看來不小心把六業輪裡度脫地獄的伽羅釋迦法相混了進來。這點疏漏,見笑,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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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問路的人語氣和藹,然而身上炎氣鼓盪,轉眼間就擾亂了這座藥師如來曼荼羅中那清澈無比的琉璃光,帶上了幾分人間意味。
感知到對方身上那股熟悉而強悍的氣息,如光和尚心中一片冰涼,卻在下一息間以絕大毅力,將心中惘然、恐懼諸般雜念統統抹去,全力大喝一聲:
“藥師院眾僧聽令,全力結陣!”
一聲“結陣”,端坐於曼荼羅壇城中的藥師十二神將同時大喝一聲,手中結印,身後各色法器同聲飛起。
錫杖、長槍、薙刀、如意珠、三鈷劍、五股杵、八幅輪……
種種看起來儀式感更甚於實戰效果的法器,同時在佛光沐浴下向著仙術士襲來!
密教修法,為什麼要建立曼荼羅壇城?
因為每一座完全建立起來的壇城,就等於是在人間臨時修出了一片佛國淨土。這片佛土之中,一切法度都依照佛理成就,不論是波旬之流的天魔,還是如魏野這般、被佛門認證掛牌的外道,都要受到絕對的限制。
原本這座藥師如來曼荼羅運轉圓融無礙之時,便令諸天外魔無能侵害,此刻雖然魏野借兵變軍人之手,悍然破法而入,可是藥師如來曼荼羅還在,那一點折損也迅速有新的法力僧替補上去,轉眼間就恢復舊觀。而以藥師十二神將為主,藥師如來曼荼羅中不知多少法力僧同時含怒出手!
描畫著不動明王、風天伐由、雷帝因陀羅等護法神與真言的真言宗護符飛射間,化作了烈火、風刃與電光,一一席捲仙術士周身。
而一件件法器與咒力穿梭之間,卻是彼此並行不悖,絲毫不受干擾。兩支相對而來的獨鈷杵,在它們即將相撞的一刻,就立即角度偏折,繼續朝著魏野身上刺去。
然而在一件件法器在將及未及仙術士之身的時候,卻猛然停住!
不論是長槍還是短杵,不論它們的尖銳刃口離仙術士的身軀有多近,卻再進不得半分。
而那些真言咒力所催動的火球、風刃與電光,卻被迫在仙術士身周凝結成一顆顆明光燦然的圓珠,珠光間浮現出一個個梵文種子字,還原了這些真言咒力的本來面目。
所有的人望著這一幕不能存在的景象,卻是震撼驚懼,不知應說何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