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藉著洞陽真火的熱流上湧之力,仗著半吊子的風虎遁訣,魏野晃晃悠悠地踏上了這條雲霧棧橋。
這條雲霧棧橋,自摩崖石刻處起始,看似只為引路之用,然而絲絲雲氣,卻是似有意、若無意地擦著魏野道服而過。每一次擦身而過,雲氣與仙術士之間,便生出一片漣漪樣的波紋。
看似互不相容,卻又似石入水,水洇石潤。
石之於水,水之於石,本質截然不同,然而此刻卻是渾然一體。
就連青溪道服上沾染的些許血跡,也在層層漣漪的輕撫之下,漸漸化去。
此誠似登雲步虛之途,哪怕風虎遁訣未成的魏野,躡空飄搖,如稚子學步,亦不改其本質。
便若云為衣,便似風為馬。
隨著一線雲棧,魏野半借真火熱力,半借風虎遁訣御風蹈虛之能,攀過幾座崖頭,低繞數峰青山,漸行漸入虛無縹緲之間。
水渡山傍升絕壁,白雲飛處洞天開。
舉目所見,雲捲雲舒間,峰巒之上,碧堂掩門,溪澗之側,彤樓閉戶。
峭壁上,翠蘭垂丹砂之果,紫芝綻三秀之蕊,這等靈藥,卻無人採擷。只任得瓊花隨風,瑤實委地,簡直看得人好生心疼。
魏野隨雲棧前行,也動過這些靈草的心思,將手一招,便攝了一枝芝蓋形如雲頭的赤色靈芝來。這靈芝與旁的芝草皆不相同,於底部最大的芝蓋之上,又生出一輪色如赤火的芝蓋,芝蓋如是重重疊疊,連生四層,形如塔臺,又如同一頂小小的四重雲頭寶幢,格外地與眾不同。
這種異樣雲芝,魏野在道書中倒是見過記載,乃是山靈之氣自地脈卑溼之地流出時候,受溼氣凝結,化為芝草,故名山英芝。學道修仙之士,有緣服食一株,有延年長齡、固壽益算之妙用,等閒更是難得一見。
可當魏野欲將這株山英芝送到目前仔細打量時候,這株雲芝卻是轉瞬化作一捧硃紅細砂,就這麼從魏野指尖流瀉而下。待仙術士探手去撈,那一捧硃砂就在風中一轉,從砂化霧。
有如紅綃般的一抹朱霧,就這麼飄飄蕩蕩地離了魏野指尖,在山風中調皮地轉了幾轉,而後附上了山英芝在崖頭生長的舊處,重又凝成一株芝蓋重重如寶幢的火紅雲芝。
魏野望著那株山英芝,略一思索,袖口一抬,一支六甲箭隨即射出。
火光一閃,一株葉似碧玉的異種靈草,便被這支符箭剮碎成一蓬玉色粉末,靈草汁液四濺,觸鼻馨香。
然而不過片刻之後,那株靈草亦是化成一縷碧色輕雲,在山風中搖曳片刻,重又在原生處化生而出。
仙術士將劍訣一引,召回了六甲箭,放在鼻尖一嗅,卻是連一點靈草芬芳也聞不到,不由得蹙眉道:“這是什麼緣故?”
便在他納罕間,卻聽得身後有人呵呵一笑,開口道:“仙客請了,名嶽採芝之嬉樂乎?”
這聲響得好生突兀,魏野猛一回頭,卻見雲棧之上,不知何時浮起一艘木蘭小舟。那小舟離著自己尚有一段距離,依然能見得船立著的那個人物。
小船不大,似是整株木蘭樹鏤刻成舟。船頭立著的那位老者,頭戴青竹圓笠,身穿淡青短打,手持一根翠竹釣竿,一副漁翁打扮。然而那竹笠上露出髻,卻是用一根螭勾雲的白玉簪綰起,腰間帶鉤也是通天犀角所制,看著極不相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