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道成搖搖頭道:“大王,你有所不知,再過幾天,這季風期一過,大船逆風而行,再想去那大明朝貢,比登天還難。”
朱允炆道:“慎兄,我看天已放晴,我們還是再開船吧。”
慎道成點點頭,又下令開船,誰知這船一出港口,又是狂風大作,電閃雷鳴,他們又不得不返回。
如是者三,慎道成悄悄對朱允炆說道:“空聞師父,我看這船上怕是有些古怪。”
朱允炆驚問道:“慎兄,有什麼古怪?”
慎道成指了指慕明所在的艙房,低聲道:“這慕明郡主乃是琉球國王之妹,金枝玉葉,上應星宿,恐怕老天不願意你們將他帶走吧。”
朱允炆聽後,將信將疑。
黃瞻聽到後,連連點頭,對朱允炆道:“師父,慎師傅說得有理。師弟帶著家眷上路,本就多有不便,況且弟妹還有身孕,長途跋涉,怎麼受得了?師父,你還是勸勸師弟吧,讓他把弟妹留下,待我們在中土安頓下來之後,讓他再來把弟妹接走。”
朱允炆一聽有理,便將張士行叫來,把眾人的一番話說與他聽了。張士行想了想道:“師父,你說的有道理。我去勸勸慕明。”
他便回到船艙,對慕明道:“慕明,此去大明,路上要走一個多月,海上風浪甚大,顛簸不已,你剛剛懷有身孕,需要安胎,我看你還是留在琉球,先把孩子生下來,待我在中土安頓下來,再把你們孃兒倆接過去。”
慕明一聽,眼淚刷得一下流了下來,道:“夫君,你這是打算要把我們母子倆拋棄嗎?”
張士行急得直跺腳道:“慕明,你說得哪裡話?我張士行能是這樣的人嗎?但天意如此,船一出港,便狂風大作,船一靠岸,便風平浪靜,難道不是老天要留你嗎?”
慕明拉住張士行的雙手,哭道:“老天要留我,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知道,只要我一留下,我們夫妻就再無相見之日了。”
張士行把她輕輕擁入懷中,柔聲道:“慕明,你放心,你在此處,安心養胎,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我對天發誓,一到中土,安頓下來,便即刻派人前來接你。若違此誓,讓我不得好死。”
慕明急忙伸手把他的嘴巴捂住,哭道:“我不要你發這麼毒的誓,我留下來還不成嗎?”
說罷,夫妻二人抱頭痛哭。
過了良久,慕明止住悲聲,擦了擦眼淚,收拾好行李,下船去了,張士行一直把她送到岸上,交到尚巴志的手裡,道:“大王,此去大明路途艱險,慕明又懷有身孕,我想讓她暫居琉球,先把孩子生下來,待我安頓下來後,再把他接走。請大王暫時照顧一下。”
尚巴志見慕明下船,又驚又喜,聽張士行如此說,有些不高興道:“張四,你這話就不對了。慕明是我親妹,我理當看顧。你放心去吧,自己要多加小心,如果你在大明生活的不如意,隨時回來,我這個護國公的爵位永遠為你保留。”
張士行一揖到地,再次謝過尚巴志,擦了擦慕明臉上的淚痕,說了句保重,頭也不回的登船而去。
慕明在他身後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句:“夫君。”
大船緩緩啟動,駛出港口,說來也怪,這次真得是風平浪靜,天朗氣清,萬里無雲,海天一色。
大船劈波斬浪,一路向西,輕快的如同那上下翻飛的海鷗,張士行的心頭卻重如千斤,他知道這一去,便是永世隔絕,他與慕明再無相見可能。難道這真的是他的宿命,每一個走進他心裡的女人都是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令他肝腸寸斷,痛不欲生。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不知何時,黃瞻走到他的身邊,吟誦了這麼一句詩。
張士行把眼淚擦乾,有些惱怒道:“大師兄,是你們讓我娶慕明的,現在又讓我留下她,你們有沒有考慮到我的感受?你們這是要把我的心撕成碎片,才開心嗎?”
黃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師弟,做大事者不能顧兒女私情。難道你忘了嗎,我妻子女兒慘死,我的心有痛,不比你差。所以我才求師父剃度,了卻三千煩惱絲,一心一意謀劃復國。這次我們雖然未能奪得琉球,但你卻成了琉球郡馬,護國公,日後我們萬一復國不成,也好有個退路。總比當初從京師逃出來後,如喪家犬一般,惶惶不可終日要好的多。”
張士行搖搖頭道:“師兄,你太樂觀了。此去雲南,若我們復國不成,再想退避琉球,尚巴志決不會收留我們。他已經統一琉球,我們對他已經沒有用了,他如何敢冒得罪大明的風險,庇護我們?”
黃瞻道:“你不是他的妹夫嗎?難道他連骨肉親情都不顧了?”
張士行道:“越是位高權重之人越是淡漠親情。你想想燕王的所作所為,便知曉了。”
黃瞻聽後,沉默不語,過了許久,握住了張士行的手道:“師弟,讓你受苦了。其實你可以自己留下,享受榮華富貴,你為何還要跟著我們一起出生入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