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哭了半天,仰起臉來,對張士行說道:“張四,為師求你一件事情,你一定要答應我。”
張士行急忙叩頭道:“師父有事儘管開口,徒弟一定照辦,以後不要再說求這個字。”
朱允炆道:“你和慎道成他們混得很熟,我想讓你借他們的船,回京師探聽一下訊息,順便看望一下我娘和我兄弟,兒子,也不知道如今她們情況如何。”
張士行道:“好的,此事我明日便去辦理。”
正說話間,慎道成從院門外進來,手裡拎著一隻肥雞和一瓶酒,進廳後便大聲說道:“今日是中秋佳節,我與眾位飲酒賞月如何?”
他看到桌上都是素菜,一拍腦門道:“我一時糊塗,倒忘了你們是出家人。”
張士行拉他坐下道:“我們是帶髮修行,不忌葷腥的。”
朱允炆為免洩露行藏,平日裡就深居簡出,與慎道成交往不多,此刻為避免尷尬,就站起身來,對慎道成施禮道:“慎施主,你慢用,貧僧回房打坐去了。”說罷,他起身出門了,臨走之時,意味深長的看了張士行一眼。
慎道成對張士行幾人道:“你師父倒是個識趣的和尚,來,哥幾位,我們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說罷,他把那肥雞撕成幾份,又給眾人倒上燒酒,然後將一隻雞腿遞給張士行道:“張兄弟,你這脾氣,我喜歡,來,我請你吃雞。”
張士行接過雞腿,大嚼起來,吃得津津有味,接著又喝了一大口酒。
眾人喝酒吃肉,好不快活,眼見那一輪明月升上半空,院子裡如灑下一層白霜,黃瞻舉起酒碗,對著月亮吟誦道:“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當以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時可掇?憂從中來,不可斷絕。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闊談讌,心念舊恩。月明星稀,烏鵲南飛。繞樹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厭高,海不厭深。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慎道成聽後都痴了,問道:“這是何人所作,如此豪邁?”
張士行道:“這是三國時曹操所作,其人也算是一代雄傑。”
慎道成感嘆道:“曹操啊,白臉奸臣,能寫出這麼好的詩。”
王恕笑道:“可見歷史任人評說。老百姓竟然不知曹操乃是三國時期第一流的詩人,只知道他是個奸臣。”
黃瞻感嘆道:“不知後世如何評價我們這些建文孤臣呢?是忠是奸,誰又能說的清呢?”
慎道成揮了揮手道:“不要管那麼多了,喝酒喝酒,不管你們是忠是奸,我當你們是朋友就是了。”
眾人又喝了幾碗酒,都有些醉意。
張士行乘慎道成高興,便央求他道:“慎大哥,小弟求你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
慎道成醉眼朦朧道:“你我兄弟,說什麼求不求的,有事你儘管說。”
張士行道:“我寧波府還有些親戚,我想回去看看。順便再到京師探訪一下故友。”
慎道成一聽,登時酒醒了一半,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似的,道:“兄弟,你不知道,這海上行船,最重信風,從琉球至大明,一般是要等到每年六七月間東南風起,起航西渡,最為順利。從大明至琉球則相反,一般要等到每年三四月間西北風起,起航東渡,最為順利。其餘日子那便是搏命,生死各半。如今信風已過,你若想回大明,只有等到來年了。 ”
張士行聽了頗為沮喪,黃、王二人也都嗟嘆不已。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日,張士行跟著慎道成打漁歸來,忽然東南風大起,吹得船帆鼓漲,幾乎不能靠岸。
張士行大喜,拉著慎道成高興道:“慎兄,你看東南風還有,我們可以去大明瞭。”
慎道成冷冷道:“我們琉球的船隻能去泉州市舶司,不去寧波。”
他話音剛落,張士行便望見遠處有四艘海船慢慢駛來,待來至近前,他才發現船上旗幟寫著日本遣明使字樣,船頭站立一人,正是細川五郎。張士行看到後,不禁喜出望外,暗道:“天助我也。”
原來這些日本遣明使自上次去了寧波後,因靖難之役,他們無法朝貢,白跑一趟,花費了無數錢財,卻一無所得,心有不甘,聽得大明朝局勢漸安,便又乘著本年最後的一個信風期,再朝大明進發,路過琉球,補充菜蔬淡水,也順便做些生意,正巧碰上張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