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走後,朱標思量再三,決定入宮向父皇朱元璋稟明實情,看他如何處置。他出春和殿,來至後朝乾清宮,拜見父皇朱元璋。朱元璋正在看書,見他進來,施禮已畢,命人賜座,朱標坐下後,欠了欠身道:“父皇,此番藍玉率軍深入千里草原,一舉蕩平殘元十萬人馬,可保北鏡數十年平安,功莫大焉,實在是可喜可賀啊。”
朱元璋放下書本,他鬚髮皆白,一雙眼睛仍如往昔銳利,點頭應承道:“藍玉這小子這次幹得不錯,不過你要敲打敲打他,不能讓他居功自傲。”
朱標道:“兒臣遵命。還有一事兒臣要稟告父皇,是否妥當,還請父皇示下。”
朱元璋道:“何事,莫非是殘元俘虜之事?”
朱標道:“正是。此次俘虜中最親貴者莫如虜酋子女地保奴和塔娜二人,那個地保奴還算安分,兒臣意為照例封侯,那個塔娜卻野性難馴,口出怨言,兒臣以為將她送入教坊司為奴,以示懲戒。”說完,他偷偷抬眼看了朱元璋一下。
朱元璋回看了朱標一眼,心下登時明白,懶懶道:“些許小事,你自處理好了,還來問朕是否妥當,莫非另有隱情,你快從實說來。”
朱標渾身一震,道:“父皇英明,萬事都瞞不過您的法眼。那個藍玉平定殘元之後,見虜酋妃子貌美,一時糊塗便令其侍寢,不料為其女塔娜撞見,羞憤之下便自刎身亡了。故那塔娜心懷怨望,口出惡言,辱罵兒臣。”
朱元璋聞言,拍案而起,大怒道:“小子何敢!來人。”
一個小太監急忙跑進殿來,跪下請旨。
朱元璋道:“快去傳旨,命錦衣衛將那藍玉拿入昭獄,細細查問逼奸元妃事宜。”
那個小太監應了一聲,便起身向殿外跑去。
朱標急忙跪倒在地,道:“且慢。父皇,藍玉平滅殘元,有大功於國家,只因一個虜酋婦人,便遭拿問,恐傷了功臣之心。此其一也。開平、中山二王已逝,又加胡案牽連,朝中能戰慣戰之將凋零殆盡,唯餘藍玉等二三人,萬一國家有事,當倚靠何人,此其二也。藍玉為兒臣親舅,日後望其輔佐,今日若斷兒臣臂膀,兒臣日後如何治理國家?望父皇明察。”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此話皆是藍玉教你的吧?”
朱標把頭砰砰在地上磕得山響道:“此皆兒臣肺腑之言。”
朱元璋看到朱標額頭一片殷紅,有些心疼,把他扶起,揮了揮手,令傳令太監退下,對朱標道:“標兒啊,你仔細想想,那藍玉逼奸元妃之時,心中可曾對朕,對你有半分畏懼之意,如有,他就不會做此豬狗之事,也許他這也是試探你我底線,看我們能對他怎樣?這分明是要挾人主,目無君上之舉。此刻不除,後必為患。看來朕棘杖拔刺之意,你還未領會。”
朱標眼含熱淚道:“兒臣已知,然實在是於心不忍。”
朱元璋語重心長道:“你宅心仁厚,是個好人,卻不是個好皇帝。為君之道,一要讓人服,二要令人畏。你等長於深宮婦人之手,於國無尺寸之功,他們這些驕兵悍將,豈能服你?如若你再執法寬縱,人不畏你,則江山危矣。元朝之失天下,便在於失之於寬。前車之鑑,不可不察。”
朱標連連點頭道:“父皇教訓得是。然則藍玉畢竟勞苦功高,因此獲罪,恐眾臣不服。不如先給他一點教訓,以觀後效。”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你說得也有幾分道理。你準備如何給他教訓?”
朱標道:“將他的梁國公改封為涼國公,並在冊封金頁上註明,因其有大過,故改此封,傳之子孫,深為警惕。”
朱元璋笑了笑,道:“標兒,你書讀多了,還真是酸文人所為,豈能改一字而望其改性乎?”
朱標臉漲得通紅道:“畢竟分屬至親,兒臣不願做得太過,小懲大誡即可。”
朱元璋道:“但願藍玉能明白你的一片苦心。此事就此揭過了。然處置殘元子女一事,朕以為不甚妥當。”
朱標不服氣道:“洪武三年,應昌大捷,中山王俘元太孫買的裡八剌,父皇封其為崇禮侯,禮遇有加,後在洪武八年,厚禮放歸。我今循舊例,欲封地保奴為侯,有何不妥?”
朱元璋循循善誘道:“此一時,彼一時也。彼時殘元尚在,擁兵數十萬,朕不得不優待俘虜,以懷遠人。今殘元已滅,其人無用,當盡殺之,然殺降不祥,不若將他們流放外國,不使生事。”
朱標恍然大悟道:“兒臣懂了。那便將地保奴等蒙元王公流放琉球島國,令琉球國王嚴加看管,至死不得踏入中土半步。”
朱元璋點點頭道:“如此甚好。至於那個蒙古女子塔娜是一枚好棋,當好好利用一下。”
朱標恭敬道:“願聞父皇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