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染十分平靜的看著他，久久沒有出聲，蕭夜白側頭，正好能看到女人的側臉，瞧著溫柔堅定，透著一股他從未在別人身上看到過的氣質。
屋內安靜下來，最後只剩張太醫的抽泣聲音，他抬頭，看向沈墨染的目光變得感激又真誠，最後“咚”一聲跪下來，抱著孩子，向女人磕了三個頭。
沈墨染原本想要上前將他扶起來，可是仔細想了想，還是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就這樣安靜的看著他。
“多謝王妃，多謝王爺……多謝二位給我們張家留一條血脈。”，他聲音顫抖非常，甚至還有些嘶啞，像是被什麼東西劃破可一般。
沈墨染見狀，面上表情沒有太大變化，只是輕飄飄的說道：“我們不會強求你做什麼，如果你不想去皇上面前作證，也不想把許清瑤讓你做了什麼告訴我們，我不會問，也不會讓王爺問。我可以給你找一輛馬車，再給你些足夠安家立命的錢，從今之後，你可以改名換姓，和京城再也沒有半點關係。”
“當然，如果你願意作證，等到一切都結束後，王爺會親自派人把你送出京城，你不用擔心你自己的安危和孩子的安危。”
現如今就是對人性的考驗，她救了張太醫的孩子，按理說，張太醫確實應該給她辦事，可是到底辦不辦，她並不做要求，一切只看他自己怎麼選。
張太醫深吸口氣，抱著孩子的手緩慢收緊，最後，面上露出堅定神色，“我願意為王爺和王妃作證。”
此話一出，沈墨染總算鬆了一口氣，她下意識回頭去看蕭夜白，露出一個微不可見的微笑。沈蠍在旁側看著略微有些呆愣，他沒想到，這女人竟然還真的有兩把刷子。
張太醫想要從地上起來，奈何身上沒力氣，再加上方才重重摔到地上，一雙腿顫顫巍巍，怎麼都站不起來。
沈墨染連忙將孩子從他手裡接過來，然後遞給了旁側的侍從，輕聲囑咐道：“好好抱著，不要把孩子摔了。”
然後伸手去攙扶張太醫，可不等她的手碰到張太醫的胳膊，身後就傳來一陣熱氣，只見蕭夜白將她向後拉了拉，然後把地上的人拽起來。
張太醫輕輕喘氣，然後拱手，“我幼時家中十分貧困，好幾個兄弟姐妹都被餓死，當年，我一路流浪來到京城，是慶國公出現，無意間救了我。”
“後來……他看我學東西很快，在醫術上還有些天分，所以就暗中資助我，那一年，我本來已經考上科舉，可惜身份被另一個人代替，是慶國公讓人把我送進太醫院，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他聲音很慢，像是在回憶似的，“後來進宮之後，我步步高昇，一路到了現在這個位置，本來以為我可以安享一生，為子孫後代鋪路時，榮王妃突然找到了我。”
“她一開始並沒有說自己的目的，只說她身體不舒服，想讓我給她看看病，後來……她突然問起我從前的往事，問我是否還記得她父親做的一切，我……我受人恩惠，哪裡敢忘？於是只得顫顫巍巍的點頭，想弄清楚她的意思。”
“誰知她竟然拿藥材出來，讓我給太后娘娘替換，我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做這種事情呀！可是就在我拒絕之後，她說我現在全家人的性命都在她的手上，還說……還說我若是不幫她做事，這些年來，慶國公對我的恩惠，就是瞎了眼。”
張太醫的眼淚不受控制的下落，他伸出手抹了一把，然後顫抖不停，“我……我明知道這件事是錯，可是為了我家人的性命，為了所謂的道義，我最後還是答應了她，這一切，都是我的一念之差，都是我的錯呀！”
他聲嘶力竭，說到最後，整個身體都伏下，像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來是這樣……
沈墨染扭頭朝著蕭夜白看過去，語氣中有幾分嘲諷，“原來你喜歡這樣的女人。”
許清瑤是這般，安梓煙更是，這二人應該做親姐妹才對。
男人身體一僵，眉頭緩慢收緊，看著沈墨染的眼神變了變。
不過沈墨染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而是繼續看著張太醫說道：“人生在世，有很多的身不由己，我能理解你。”
這句話像是將張太醫戳中了一般，他瞳孔略微放大，有幾分不可思議，最後再次跪下，“多謝王妃……”
沈墨染繼續說道：“不過這件事事關太后娘娘的身體安危，你是做太醫的人，應該知道杆桔被調換，會造成多大的傷害，而現如今許清瑤不僅殺了你的家人，還逍遙法外。現如今證據確鑿，我們明日會去皇上那處把這件事說清楚，屆時，還需要你出來作證。”
張太醫連連點頭，“是，我定當知無不言。”
聽到這話，沈墨染總算放心下來，她緩慢點頭，“孩子我會替你照顧好，等到出宮那日，會安安全全的還給你，張太醫，這件事，就靠你了。”
…………
從張太醫的屋子裡離開時，早已經是深夜。
沈墨染用手指捏了捏自己的眉心，輕輕吐了口氣。蕭夜白和沈蠍從後面跟上來，前者還沒有說話，後者的語氣就有些不屑，“哼，你這種行為，和許清瑤有什麼區別。”
女人面色略微變化，然後回頭，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沈蠍，沈蠍心裡一陣發怵，但還是梗著脖子說道：“看什麼看，我說的有問題嗎？你口口聲聲說可以放張太醫離開，倘若他真的不去作證，你真的會放他走嗎？”
沈墨染真是有些無語，她被氣的笑了幾聲，然後皺眉看向沈蠍，“你怎麼知道我不會？”
“那你幹嘛把人家的孩子留在自己身邊，不就是為了有個把柄嗎？你這種行為，本質上是一樣的……”
“所以你什麼意思？我應該把孩子留在屋子裡，讓張太醫來照顧？”，不等沈蠍說完，沈墨染就直接搶過話語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