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本書，你也看過？”，皇帝見她的動作，問出一句。
沈墨染站直身體，然後做出一副認真嚴肅模樣，似乎什麼都懂一般，可是下一秒，她十分實誠的搖頭說道：“沒看過。”
看著她這幅認真卻又懵懂的模樣，皇上沒忍住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嘴角略微上揚，“那你方才看的那麼出神，是在想什麼？”
“這……我可以說嗎？”，沈墨染毫不畏懼，她能夠看出來眼前這九五之尊的多疑和城府，在他面前倘若遮遮掩掩，恐怕很快就能被看個通透，可若是實話實說，說不定還能過幾招。
“但說無妨。”，皇帝起了興致，拿著書的手臂揚了揚。
沈墨染頷首低眉，認真說道：“剛才進來的時候，發現皇上桌上的茶水已經換了，回憶起剛才，上一杯茶水似乎還沒有動，所以我在心中感嘆皇上的謹慎，並表示以後也要學習……”
皇上不語，微笑看她，她繼續說道：“我看皇上看書看的這麼認真，就想看看皇上在看什麼書，最後發現皇上是在看有關農時的書，所以點了點頭，因為學習農時，就等於關心天下百姓，畢竟民以食為天，只有吃飽喝足，百姓們才能安居樂業。”
“但是……皇上，硃砂有毒，還是少用些的為好，倘若真的想要用紅色的墨汁寫字，我回府之後可以製作一些，到時候給皇上送進宮來。”
她說的真誠，沒有半點溜鬚拍馬的感覺，甚至眨眼睛是還透出些許小女兒家的認真和嬌俏。
皇帝哈哈大笑，將書本放下後，指著她說道：“小小年紀，洞察力倒是很強。”
說完，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繼續說道：“那你能否猜出來，朕把你留下，是為了什麼。”
“大概……大概是想問我剛才的事情吧。”
“哦？朕想問你這個？”
“難道不是嗎？畢竟我胸無大志，又是從鄉下來的粗野女子，別人都不喜歡我，我和皇上的接觸，也只有剛才那件事情，皇上還能問我什麼呢？”
二人對上目光，沈墨染竟然從眼前之人的眼裡看出了幾分……欣賞？
難不成皇帝喜歡裝瘋賣傻的人？
“好，那你就說說，你對方才之事，有什麼看法……”，皇帝坐下，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沈墨染撇嘴，看起來有些不高興，“我不敢有什麼看法。”
“你這個表情，是有些不高興？還是在埋怨朕？”
“不敢不敢，皇上是九五之尊，做出的決定自然是深思熟慮過後的，我一個女子哪裡敢置喙，只是……只是覺得自己被利用了，有些不開心。”
“被利用了？被誰利用了？”
沈墨染抬頭，一副單純無辜的模樣，“當然是被皇上您呀。”
此話一出，屋內的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在旁側伺候的大公公額頭上已經出了些冷汗，頻頻抬眼朝著沈墨染看。
他控制著自己的呼吸，每聽到沈墨染說一句話，心情就跟著緊張幾分。這還是他跟在皇上身邊幾十年來，第一次有人敢這樣同皇上說話，這個夜王妃……還真是不簡單。
“你被朕利用了？”，皇上也開始裝瘋賣傻，反問這樣一句。
沈墨染點頭，“皇上英明神武，今日看到整件事情的經過和我帶來張太醫後的反應都很平淡，證明皇上早就知道了這一切，可是為什麼知道，卻不替太后娘娘報仇呢？”
“我仔細想了想，還真想出了一點眉目……”
皇帝起了興趣，聲音高了幾分，“說來聽聽。”
沈墨染是個站不住的人，得到皇帝的允許後，她開始來回的轉悠，“皇上是九五之尊，不僅要為天下百姓考慮，還要平衡前朝和後宮的關係，但前朝和後宮，又是密不可分的，就比如榮妃娘娘的家世，以及榮王妃的身份，所以有些事情雖然知道，但還是不能直接處理，只能靜待時機。”
“我這些天和夜王一起做的事情，恐怕皇上一直都看在眼裡，可是沒有派人制止，就證明是支援我們調查清楚的，可這只是為了為太后娘娘報仇嗎？我想，應該不是吧。”
女人扭過頭，這下才站直自己的身體，然後眨著眼睛，聲音清脆，“太醫院的不少太醫都和後宮妃子或者前朝有些什麼關係，而皇上需要的，只是一個屬於自己的醫療系統，而這個醫療系統，最不應該出現的就是亂七八糟的關係，可是倘若直接更換，必定會讓不少人生氣憤怒，那麼用什麼辦法來完成呢？”
“這個時候，我和夜王就出現了。我們找到了許清瑤找張太醫的證據，皇上就可以順理成章的剝奪榮妃的權利，更可以順理成章的去敲打和制約榮妃的家族和慶國公府的勢力，因為他們犯錯了，所以必定會聽皇上的話，甚至還會主動讓步。”
“同時，張太醫和人勾結，做出這種不守規矩傷天害理的事情，皇上也可以順利的更新太醫院的血液，不讓有些人趁虛而入。可是做這些都是有個背景存在，那就是我和夜王尋找到了真相，所以那群人只會怪我和夜王多管閒事，並不會責怪皇上做出決策。”
說完，沈墨染重重的吐了口氣，若是此刻坐在桌邊，她一定要用雙手撐著自己的下巴，“所以這一套下來，我和夜王什麼都沒得到，甚至還收到了一肚子的埋怨和記恨，所以我才不開心。不過我相信皇上英明神武，應該不會因為我不開心就怪罪吧？”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把一件事情這樣攤開說清楚了，而且還是一個女人，一個從鄉下來的女人。
大公公大為震驚，朝堂中許多官員甚至都沒辦法想到這麼多，這個女人，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他想起傳聞中的沈墨染，最後輕輕搖頭，果然，一個人究竟如何，還得自己親自接觸之後才能明白，單單看表面，是沒辦法看清楚的。
這個夜王妃，並不是簡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