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你陪著老太太說話,老太太定然歡喜得很。”
“恩。”
“往後回來多陪陪老太太。你是老太太心尖上的肉,從小帶在身邊,便是咱們挪進這園子裡,一天也要招你出去好幾趟呢……如今你辦了報社,外頭事情忙,只在晚餐時過去一趟,少了你在身邊,老太太豈不覺得冷清多了?”
“說的是。”
如此,襲人絮絮叨叨地說著,賈瑋短短回應著,襲人轉身將除下的外裳掛好,服侍賈瑋躺下,待要放下帳幔時,不自覺咬著下唇,眸光復雜地盯了賈瑋一眼。
賈瑋從進臥室以來,始終沒怎麼說話,就等著這一刻,坐起身來,微笑道,“怎麼了?姐姐有話同我說麼?”
見賈瑋這般模樣,像是果真不記得了納妾的承諾,襲人眼中掠過極其失望的神色,強笑地搖了搖頭,“二爺躺好,早些歇息。”說著,便抬臂去放帳幔。
就在這時,忽然腰間一緊,卻是被賈瑋摟到了懷中。
耳邊聽賈瑋笑道,“居然騙我,馬上就是七月底了,姐姐是在抱怨我不記得了去年的承諾罷?”
聽了這話,她身子先是一僵,繼而整個身心都似在一瞬間舒展開來。
“哪有?”
在他懷中扭過頭來,她已是笑靨如花,隨後見到他促狹的眼神,登得羞得滿面通紅,舉起粉拳,在他胸腔輕輕捶了兩下。
賈瑋唇角上揚,伸手拍拍她臉頰,隨即告訴她,他已向老太太、太太回明瞭此事,老太太、太太答應這兩日便置辦酒席。
襲人這才明白他今夜晚餐後留在老太太那邊的緣故。
想到自己兀自幽怨,他卻已經將事情辦妥了,完完全全瞞著她,等著看她笑話,不禁又捶了他兩下。
一面捶著,一面心裡說不出的快活。
就在這兩日,她要成為少爺的屋裡人了……
倆人依偎一陣,襲人跳下炕床,掩上帳幔,回到自已的炕床上坐著,並不躺下,就這麼靜靜地待著,嘴角始終噙著一抹笑容。
約莫一盞茶時間,帳幔內傳來賈瑋均勻的呼吸聲,襲人輕手輕腳地下了炕床,打了屋門,往屋外而去。
從廊道上過去,下了臺階,北方的初秋,已是夜涼如水,抬頭望望,滿天繁星連同吹拂的涼風撲面而來,她停下腳步,站了站,在這靜謐的夜晚,她像是又回到當初那個剛剛來到榮府的貧家小女孩,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憧憬和期盼。
而後,她穿過院場,往東廂而去。
東廂住著一些小丫頭子,此時都睡下了,熄燈閉戶的,不過,她走過去時,卻見一個喚做晚晴的小丫頭子,提著燈盞在外頭晃悠,不覺奇怪,忙喚了一聲,“你在做什麼?還不去睡呢。”
晚晴轉過身來,見是襲人,紅著眼圈說道,“姐姐,今兒下午,我見上房百寶格擱著的一隻白玉壁很是好看,就拿到外頭來頑。本想頑一陣子,再放回原處,誰知後來渾忘了,待想起時,也不知失手丟到哪個地方去了。白日裡,我已找了半天了,這時還想再找找看……姐姐,東西是我弄丟的,若實在找不到,我就照價賠上……”
“你有幾個月錢?百寶格里的那隻玉璧,值好幾兩銀子呢。罷了,此事你雖有些錯處,卻也不是什麼大錯,明兒我同二爺說說,就算過去了,只是記得往後不要亂動上房裡的物件。”聽罷,襲人語氣柔和地說道,揮了揮手,“夜已遲了,你也用不著再找,回房歇去罷。”
“謝姐姐。”晚晴福了福,高興地跑回房間。
從下午到現在,她一直擔著心事,又怕責罰,又怕賠錢,結果襲人一點也沒拿她怎樣,就這麼輕易放過她了。
襲人牌氣好,待人寬容,她是知道的。但今兒的事,若擱在平日裡,襲人即使不讓她賠錢,也會好生數落她一頓。
今兒襲人姐姐的心情好得出奇啊……晚晴進了屋子,擱下燈盞,如是想道。
此時,襲人解下腰間的一串鑰匙,開啟東廂最北邊的一間房間。
這個屋子沒人居住,是一間空房,裡頭設著一張供桌,供著一尊觀世音菩薩,平時丫鬟婆子們都在這裡上香許願。
點亮蠟燭,燃了三根佛香。
跪在蒲團上,襲人閉上雙眼,雙手合什,面上流露出虔誠的神色,在繚繞的香菸中,口中唸唸有詞,“大慈大悲觀世間菩薩,保佑我家少爺長命百歲,也保佑信女這一生身體康健,長長久久服侍我家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