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闆是一介商賈,與當地各色人等交往甚多,沒過幾天,又有一位世家子弟張僥來金府作客。這位張僥是當地一大世家龍虎山張家之主張士元的侄子。也是龍虎山一派地修行弟子。
龍虎山張天師一脈,自從晉代以後在朝堂上地位並不高,直到宋代地位才重新尊崇。但是在世間修行界,龍虎山一直是很重要的一脈傳承。張家也是當地影響很大的一門望族,金老闆在饒州做生意,肯定得罪不起龍虎山也得罪不起張家,故此也有結交。
事情就在這天出了意外,張僥在金府偶遇杏花,一眼就看上了,也想納她為妾。金老闆告訴他已經把杏花許配給蕪州梅家的六老爺,張僥卻執意要納杏花。並且說道:“畢竟還未過門,契約文書都未簽定,就算那梅六發來要人也說不出什麼。杏花我要定了,難道金翁不許嗎?”
金老闆無奈,他也開罪不起張僥,就去問杏花本人的意願。那張僥今年只有二十歲,尚未娶妻,也是英俊風流一表人才。更難得他是真正地世家之子。相比之下,梅六發只是一個地位較高的家奴而已。杏花想了半天,也願意跟張僥。
於是張僥當場簽了文書,把杏花給帶走了。
張僥把杏花帶出金府的第二天,梅六發就回到了饒州,來到金府接人。金老闆苦著臉解釋了昨天地事,並且說:“六老爺,張少爺執意要帶走杏花,杏花也願意跟他,我也沒辦法。……不就是一個丫鬟嗎,假如六老爺願意,我府中其它的丫鬟你隨便挑,也有姿色在杏花之上的。”
梅六發很生氣,氣金老闆一女許兩家,也氣張少爺仗勢欺人。因為張僥明知道金老闆已經答應將杏花許給他,還要執意將人帶走,梅六發認為這是看不起他,故意不把他放在眼裡。梅六發是一個名字都沒有的家奴出身,混到了今天“六老爺”的地位,最生氣地就是別人看不起他。
他沒法過多地責怪金老闆,回去之後喝了頓悶酒,越想越鬱悶,這事本來就算過去了。第二天梅六發離開饒州回蕪州,讓僕從由水路走,他仗著腳程快又有一身修為,獨自從近道騎馬先行。不料在半路山道追上一輛大車,車前還有一位騎馬的公子,梅六發一眼就看見了正挑開車簾向外張望地杏花。
既然碰上了,梅六發就上前自報家門,“講道理”欲索杏花。他告訴張僥,金老闆已先將杏花許給他,張僥沒有理由再奪人所愛,只要開個價讓他帶走杏花,一切事情都好說。
張僥帶著隨從家人回龍虎山,車上還有新納地美妾杏花,卻在山路上被後面趕來的梅六發攔住去路說話。他根本沒把梅六發放在眼裡,騎在馬上開口嘲笑道:“文書未籤,哪有什麼先許之事?再說你不過是個跑腿送酒的奴才,還好意思稱六老爺?快快讓開道路,不要阻礙本少爺的行程。真想與本少爺理論,叫你家梅公子親自來,你不配!”
這位張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說什麼不好,這番話在梅六發聽來正是火上澆油。
需要介紹一下張僥的身份,他是龍虎山當代掌門張士元(也就是後世所說的第十八代張天師)的幼弟張士問地獨子。張士問早亡,寡母將張僥養大。他自小聰明。母親難免溺愛,又生在世家大族之中,也沾染了不少紈絝習氣。
族中師長憐其無父,對他也多有照顧,張僥在長輩面前很乖巧聽話,資質也不錯,拜入龍虎山修行。雖然龍虎山掌門就是張家族長,但張家是個大世家。並非所有的子弟都是龍虎山地修行人,要有這個資質才行。張僥在張家的地位不低,是個正經貴少爺,又在龍虎山學得修行神通,在外面行走難免眼高於頂,所以對梅六發那麼說話也不太奇怪。
這樣一來,梅六發就更不能讓路了,衝突在所難免。
這兩人的修為都是半吊子。五氣朝元的境界已過。易筋洗髓境界未滿,但也都有特長之處。張僥所學是“五雷天心正法”秘傳正宗,並仗著隨身威力頗大的符籙接連祭出,把梅六發轟了個灰頭土臉。
梅六發的修為與張僥在伯仲之間,但別忘了。他可是梅毅教出來地,真要講吓狠手也不弱。梅六發拔出寶劍,使地就是當年梅振衣在齊雲觀門前所練地“切菜刀法”,滿天劍芒飛舞威勢驚人。
一開始張僥是佔盡上風。以幾道霹靂符傷了梅六發,梅六發倒有幾分梅毅地兇悍,帶傷持劍不退,鬥了半盞茶的功夫,張僥的符籙發的差不多了,祭出木劍御器相鬥,也被梅六發的劍芒所傷。
兩人在山路上輾轉鬥法,張僥見久鬥難以取勝。發出幾張霹靂符震退梅六發,帶著杏花躍上一匹馬就跑,梅六發的馬已經死於鬥法,奪了馬車在後面追趕。這兩人均帶傷掛彩了,此刻都以車馬代步。
這輛馬車上還有張僥的隨從家人,已經被法力震暈不得動彈,在一處陡坡,馬車不慎衝下山路摔入深澗。梅六發跳下了馬車。但是車上三名張氏家人摔死了。——這就是事情地經過,梅六發清醒過來也自知闖了禍。帶傷連夜趕回蕪州。
張果見到梅六發帶傷歸來大吃一驚,問明情由後更加驚駭,立刻派人到饒州調查實情經過,此時梅六發仍被幽禁於菁蕪山莊中。
事情聽完了,梅振衣臉色變了好幾變,只聽咔嚓一聲輕響,他右手所握的桌案一角被攥成了木屑碎片,陰沉著臉問道:“此事發生在我回家之前,你們尚未處置嗎?那龍虎山與張氏家人,又是怎麼追究的?”
從未見過少爺這麼沉著臉說話,張果小心翼翼答道:“張家追究了,掌門張士元親手打斷了張僥的腿,並且將之幽禁在龍虎山中,那張僥還在養傷呢。……張僥逃回家中時,恰好丹霞派悟玄真人在龍虎山作客,遇見此事也出面開解,勸龍虎山與梅家不要因此傷了和氣。龍虎山派人來過蕪州了,送來一個人和一封信。”
“什麼人,什麼信?”梅振衣的聲音低沉平緩,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在問。
張果:“人就是那個丫鬟杏花,張家把她送到蕪州來了,信是口訊,龍虎山張士元掌門說既然梅公子行遊未回,這件事暫且擱下,等梅公子回來之後再給他們一個交代。”
梅振衣啪的一拍桌案,桌案連著上面的茶碗唏哩嘩啦碎了一地,他喝道:“張掌門說擱下你們就擱下?我如果不回來,你們難道就不處置了?”
提溜轉趕緊解釋道:“張管家派人去饒州調查事情經過,半個月前才完全搞清楚,而龍虎山的信是十天前送來地。當時我聽清風仙童說,你已經離開崑崙仙境到了洛陽,很快就會回蕪州,所以大家才會等你回來再處置的。”
梅振衣閉上眼睛道:“怎麼處置也饒不了梅六發,張果,你去把他給我帶來。”
張果領命而去,梅振衣一直閉目不言。一個多時辰後張果將人帶到廳中,只見梅六發胸前纏著繃帶,頭髮也燒焦了半邊,一副慘兮兮的狼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