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傭人不過是承了幾句口舌之快而已,並沒有犯太大的過錯。但一接觸到老爺子的眼神,她立刻說不出話來了。
老爺子深深吸了口氣,用柺杖重重杵了一下地:“我們沈家之所以能夠走到今天,可以說是步步為營,每一步都走得極其小心,所以,我們家裡並不需要一個只會搬弄是非的人。”
沈母一想到自己兒子被那丫頭給騙了,她就氣得渾身難受,連牙根都是癢的:“可是爸,那些照片跟資料你也看過了,那丫頭也承認了,傭人說兩句又能怎麼樣。”
反正她是不能接受的。
沈老爺子淡淡看了她一眼,皺著眉頭說道:“不必再說了,你是覺得最近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沈母覺得十分憋屈。
沈父卻是眉毛一跳,最近的確發生了一件讓整個沈氏都陷入危機的事。
有人寫了長達50多頁的報告,向有關部門檢舉沈氏集團偷稅漏稅,甚至涉嫌集資,雖然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那些已經顛倒黑白的輿論,也是讓人吃不消的。
有關部門要來查賬,不知道要查多久,畢竟沈氏集團那麼大,要是真查起來,光是一年的賬本,就有夠他們受的。
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謠言,很多人,也只願意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即便是看到真相,他也覺得那不過是曇花一現的海市蜃樓罷了。
還有人故意在集團內部煽風點火,說沈氏集團已經陷入內鬥之中,相信很快,這個集團就會面臨巨大的生存危機,導致集團內人心惶惶,有人甚至已經開始籌劃找其他門路。
老爺子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兒子身上,他將柺杖放在一邊,慢慢得將茶杯端起來,喝了一口,整個人看起來,比前些日子顯得更加衰老。
他叮囑沈父:“儘管讓他們查,反正我們一清二白,沒有做過那樣的事,再說,我們集團成立的時間也不短了,加上還有不少分公司,這大大小小的帳,想短時間內查完,那是不可能的。不過,你要安排些人留意一下,我怕有人會在其中動手腳。”
沈父連連點頭,覺得自己父親說的很有道理。
畢竟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蘇年年這會兒已經見到了那位心理醫生。
“沈鬱廷?”心理醫生名叫陳林軒,他一看見沈鬱廷,眼皮就跳了兩下。
他站起身,將蘇年年打量了一番:“原來這就是你老婆,長得這麼漂亮,難怪要藏著掖著。”
蘇年年特別不喜歡這種打量,儘管她知道他們兩個很要好,但還是不太習慣。因此她對這心理醫生產生了牴觸情緒,她扯了扯沈鬱廷的袖子,特別小聲地說道:“你們集團裡好像還有事情,反正我也知道這裡是哪裡了,下次再來好了。”
陳林軒叫住想要逃跑的她:“顧太太,你放心,我作為一個醫生的操守還是有的,即便我對你的丈夫頗有微詞,但我不會用來針對你。”
沈鬱廷蹙眉:“陳林軒,你要是再嚇到她,小心我把你嘴裡的牙都給拔光。”
父親還活著的時候,曾經說過:人生不長也不短,跟浩瀚的宇宙比起來,何其渺小,何其卑微,遇到痛苦的事,也只能咬牙堅持下去。就像是,路邊的樹,受盡風吹雨打,也依然屹立。
韓年年抓緊自己的手指,覺得此時的自己脆弱不堪,儼然就是一棵被打倒的樹。
看著對面的醫生,她心裡忽然變得迷茫。
幾分鐘前,陳林軒將她帶入一個房間。
一開始裡面黑暗無比,然後他點了一盞煤油燈,就像是施了魔法,蘇年年整個人被定住。她看著那跳動的火苗,感受著昏暗的光線,彷彿一瞬間回到遠古時代,心臟也是一陣酥麻。
這是陳林軒的獨特之法,他想透過這樣一種方式,讓客人在挖掘自己內心深埋的那些痛楚時,還能擁有安全感。
沈鬱廷原本想跟著進來,他擔心她會情緒失控,先前她那樣子,實在是有夠嚇人。
陳林軒沒給他好臉色,但也不想多講,只說:“她現在是病人。”
房間裡的火苗透著幽藍,蘇年年盯著火苗一動不動,只有微微緊縮的瞳孔洩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陳林軒的聲音也很溫和,給人安心的感覺:“我知道你現在一時很難接受你父親去世的事,這是人之常情,但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你要慢慢接受。”
他忽然頓了頓:“透過剛剛的聊天,我察覺到,你潛意識裡還是不想承認一些事,對不對?”
蘇年年臉色頓時一變,睫毛狠狠顫動了兩下。
她嘴唇微微動了動,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接著垂下頭,讓自己整個人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彷彿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好受一些。
陳林軒也沒有講話,就那麼安靜地等待著。
半響後,蘇年年忽然聽到他說了一句:“其實,你是恨你父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