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以為,夫人是為了殺我家兄長而來。”
謝錦詞小手負在身後,一本正經:
“姜姐姐與我兄長有交易,她放我們離開,兄長則替她引來郭容卿。但是她卻在交易途中,命人把顧明玉的首級和一封書信送去了郭府。
“須知,那個時辰,我家兄長正好就在郭府。她明知此舉會讓我兄長陷入險境,卻還是這麼做了。她後悔與我兄長進行交易了嗎?不是。
“是因為有人威脅她,只要她除掉沈長風,薄情館就會安然無恙。很不巧,威脅她的人手握權勢,甚至可以不留痕跡地讓薄情館消失在戎國。而那個人,正是夫人您。
“若我沒有猜錯,姜姐姐在狄國的身份顯赫非凡,這也是為什麼她殺人無數,卻無人制裁的原因。夫人大可以動手殺了姜姐姐,但此舉必然會破壞掉這種平衡,最壞的結果,是引起兩國紛爭。
“一旦開戰,硝煙四起,或許對夫人來說,不過是損失一些士兵和百姓,但對姜姐姐而言,身在異鄉,心繫故土,她一定不願讓自己成為引發戰爭的導火索。
“夫人借刀殺人,原本事情會按照您的想法發展,只可惜,夫人低估了我家兄長。您沒有料到,他竟然膽大包天到屠戮郭府全家,甚至還殺了朝廷命官。”
一席話,把今日這出局分析得滴水不漏。
靜夫人原本是漫不經心品茶的。
聽完這番話,她唇角的笑容逐漸斂去,抬眸盯向謝錦詞。
九歲大的小姑娘,不卑不亢站在窗邊。
過分沉靜的模樣,
令人心驚。
良久,靜夫人以袖掩唇,低笑出聲。
她歪頭,表情無辜,“沈長風殺害朝廷命官,這可是死罪。現在唯一能幫他遮掩過去的,只有我。用那把骨梳交換沈長風的性命,你可願?”
謝錦詞拾起骨梳,小孩子玩鬧似的把手伸到窗外。
窗外臨河。
她把骨梳拋著玩兒。
餘光瞥向那個身姿玲瓏的貴婦人,清晰看見她眼底若有似無的緊張。
小姑娘燦然一笑,“這把梳子,姜姐姐從不離身。對薄情館而言,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吧?重要到,或許它就是薄情館主人的信物。”
靜夫人面無表情。
謝錦詞繼續道:“姜姐姐早就告訴所有人,下一任薄情館的主人是我謝錦詞,所以這把骨梳,名義上的主人是我。如果我答應夫人的要求,把骨梳贈給你,就等於薄情館易主。我,會失去對薄情館的掌控。
“恰恰薄情館有一規矩,但凡踏進來的女人,除非付出性命的代價,否則誰也不能離開。所以,我沒有這把骨梳,就會老死在這裡。而夫人口頭上雖然答應替我兄長善後,但究竟會不會善後,我無從知曉。”
靜夫人緊握茶盞。
上好的骨瓷茶盞,繪著精緻的天女木蘭圖案。
若是拿到市面上,收藏價值可達千金。
然而此時此刻,茶盞表面正蔓延出數道縱橫裂縫。
由此可以窺見靜夫人此刻的心境。
“所以——”
謝錦詞笑容甜甜,“夫人的要求,恕我拒絕。”
靜夫人擱下茶盞。
她優雅地拿帕子擦了擦手,嗓音仍舊輕婉,“如果我答應你,只要你把骨梳交給我,我就放你離開薄情館呢?畢竟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女孩兒,我實在很喜歡你。
“謝錦詞,我有一個女兒,她叫寧搖星,今年十歲。她非常漂亮懂事,甚至已經懂得什麼是喜歡。我還有一個兒子,他叫寧在野,雖然才十四歲,卻非常博學多才,甚至不輸三年前的科舉狀元。
“如果可以,我想認你做乾女兒。阿野和搖星都比你大,作為哥哥姐姐,他們會陪你玩,也會保護你。”
她的眼神充滿欣賞與溫柔。
就像一位母親。
可眼底深藏的,卻是晦暗難測的陰霾。
小姑娘仍是眉眼彎彎的純稚模樣,“我已經有哥哥姐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