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書院,謝錦詞到底是捱了頓揍。
好在被打的並不是屁股,而是手板心。
小小的一雙手,紅了整整三天才消去痕跡,疼倒是沒怎麼疼,只是有一種鑽心的癢。
洗完衣服癢,不小心蒸到食盒裡的熱氣也癢,仔細看去,手背和關節處還泛著一種不自然的暗紅。
因為往年從未這樣過,所以小姑娘並未多加在意。
歲暮天寒,轉眼已是臘月。
書院即將停課休整,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再重新開門授課。
這日,學子們陸續收拾行囊,準備離院歸家。
謝錦詞整理好沈長風的衣物,又來到水井邊清洗食盒。
伴隨一陣輕快的腳步聲,有身著水杏色細緞錦襖的少年,踩著蓮步而來。
小姑娘抬眸望去,臉上頓時綻開一抹甜甜笑容,“錢公子,你來了!”
錢佳人揮著手帕,笑嘻嘻地走過來,“詞兒,快別洗了,你進去叫覆卿,人家去喊陸二,今天的散夥宴設在入雲閣,周敬軒他們已經過去了!”
“散夥宴?”
謝錦詞停下手中的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哎呀,這次一別,許多同窗得來年春天才能再見面呢,大家關係這麼好,當然得吃頓散夥飯啊!”
錢佳人奪下她的食盒,推著她往屋裡進,“詞兒,叫覆卿快一些哦!”
恰逢對面寢屋的門哐噹一聲開啟,陸景淮揉著惺忪睡眼,倚在槅扇上嚷道:“嘰嘰喳喳的吵死了!還讓不讓小爺我睡覺啊?”
“陸二,你出來得正好!快和人家一起去入雲閣吧,散夥宴還指望你請客呢!”
錢佳人盈盈小跑到陸景淮身側,翹起蘭花指捏住他的衣袖。
狹長鳳眼半睜半閉,陸景淮無精打采地跟著他走出數步,突然一個激靈,“我不過睡了幾天覺,怎就要放冬假了?!”
謝錦詞沒忍住,捂著嘴笑出了聲。
錢佳人叉著腰,細聲細氣道:“陸二啊陸二,你要人家說你什麼才好?你成天不都是稀裡糊塗地混日子嗎?如今倒好,連休假都不記得了!”
色若春曉的少年,腦海中閃過一雙不染纖塵的鹿眼,臉頰紅了紅,摸著下巴為自己辯解:
“誰混日子了?我這段時間都沒離開過書院,每日除了上課就是睡覺,若有哪堂課忘了去,也只是睡過頭罷了……”
“呀,你睡懶覺誤了上課,你還有理了?陸景淮,人家就沒見過比你臉皮更厚的!不過有一點倒是奇怪得很,竟沒見你翻牆出去玩了,難不成你轉性了?”
“呸呸呸!小爺我在你眼裡就這麼不堪嗎?!”
“那倒不是,人家只是不太習慣你突然這麼守規矩……”
錢佳人抿嘴一笑,回頭對著謝錦詞招招手,“詞兒,人家在入雲閣等你啊!”
陸景淮一巴掌拍在他的肩頭,“囉嗦死了!還真當自己是個姑娘了?趕緊在前面給小爺我帶路!”
兩個少年勾肩搭背地離開,雖拌著嘴,卻是意外的和諧。
謝錦詞翹起唇角,轉身剛要去叫沈長風,卻見那姿容雅緻的青衣少年好以整暇地倚在門口,也不知什麼時候出來的。
小姑娘仰著小臉,一個字都還沒說出口,後衣領驀地一緊。
少年修長的身影籠罩上前,提貓兒似的揪著她,唇邊輕嘆,如酒釀般甘醇:“妹妹可真有福氣,跟著我啊,總是有肉吃。”
天色晚涼,凜冽寒風夾帶著脂粉香氣,一簇簇直鑽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