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叫人頭疼。
紫藤院的花廳清早就被精心佈置了一番。
密不透風的竹幕從四面房簷垂下,把寒冷遮擋在外,一排排低矮案几上擺放著糕點與熱茶,廳中央的圓桌下還生著一盆炭火。
只稍稍靠近,便叫人覺得暖意融融。
謝錦詞乖巧地跟在沈長風身後,剛踏上花廳外的石階,就被把門的婆子揪住了耳朵。
“你這沒眼力見的丫頭,裡頭都是主子,是你能進去的嗎?老老實實在外面守著!”
那婆子語氣不善,手上用了些力道,硬是把小姑娘白嫩的耳朵扯得一片通紅。
謝錦詞疼得眼淚花兒都出來了,忙細聲呼道:“媽媽,快鬆手!我不進去就是了!”
沈長風聽見動靜,腳步微頓,掩唇輕咳兩聲,面色更顯蒼白。
他對著婆子歉然一笑,溫聲道:“都怪我,沒有教好底下人的規矩,還要勞煩王媽媽替我多加管束。”
說完,又咳嗽兩聲,病懨懨的模樣看上去要多虛弱就有多虛弱。
王媽媽眼露輕蔑,不溫不火地哼了一聲,頭顱揚起,陰陽怪氣道:
“四公子說的哪裡話,真真是折煞老婆子我了,左右不過是管教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哪裡承得起公子一句勞煩。”
沈長風微一頷首,掀開厚重的竹幕,緩步踏進花廳。
王媽媽朝著他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粗魯地把謝錦詞拉扯到一邊,“不愧是伺候病秧子的人,一點規矩都不懂,待會兒跟我去後廚,挑滿一缸水才許回去!”
謝錦詞心裡委屈得很,還沒來得及分辯兩句,忽有另一道聲音響起:“王媽媽,後廚的那點事兒,何時輪到你來管了?”
小姑娘扭頭一看,迎面走來的婆子身形略顯壯碩,正是大房的管事吳媽媽。
她心裡咯噔一沉,忙低下頭行禮問安。
“呀,這便是吳媽媽誤會我了!”
王媽媽莫名地看了眼謝錦詞,臉上賠著笑,“是這死丫頭不懂規矩,我只是想教教她!”
“不必你教。”
吳媽媽陰沉著臉走近她幾分,壓低了聲音道:“這丫頭現在是大夫人的人,你若敢動她,仔細你的皮!”
王媽媽嚇得一個哆嗦,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勾著腰對謝錦詞道:“哎喲,方才沒弄疼你吧?都是婆子我手重,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
謝錦詞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吳媽媽的那句話,雖有刻意放低聲音,卻還是被她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什麼時候成郭夫人的人了?因為那兩包藥粉嗎?
小姑娘略一思索,想到小哥哥今日故作的病容,心下不禁瞭然。
小哥哥裝病,其實,是為了保護她啊!
若是郭夫人知曉她根本沒有下毒,南蓉和南霜的下場,或許就是她的下場。
思及此,她抬頭對上吳媽媽皺紋橫生的臉,澄澈鹿眼染上幾分厭惡。
而在吳媽媽看向她的時候,她又不動聲色地眨了眨眼睛,硬是把那些不能示人的情緒給壓制了下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份警覺,大抵是跟小哥哥學的吧?
在凌恆院,真實的性情可以隨意顯露,可在紫藤院,想要安生,就不得不學會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