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懂,搞不懂……
沈長風回來已是掌燈時分。
凌恆院一片蕭瑟靜謐,走廊上掛著一盞小小的八角風燈,溫柔的一點暖黃,給石階上的伽藍鍍上一層朦朧光影。
翠色莖葉看上去比剛買回來時更加茁壯,可見照顧它的人很是用心。
前些天還是淡綠色的花骨朵,如今已在頂端微微張開了一個小口,露出裡面神秘的色彩。
少年眯起桃花眼,仔細一看,是紅色。
還真被他的小詞兒給說中了。
他勾了勾唇,推開槅扇不緊不慢地踏進屋。
明亮燈盞下,乖萌的小姑娘正伏在桌子上,手裡握著蠅頭毛筆,認真地畫著什麼東西。
不必多看,沈長風已經猜到她在畫什麼了。
他那好表弟,流連生意場久了,慣會投人所好。
“呀,我從未見過有人能把菊花畫得如此清新脫俗。”
少年拖了把椅子在小姑娘旁邊坐下,撐著頭笑眯眯地看她。
“哪來的菊花?我畫的明明是荷花!”
謝錦詞沒好氣地瞪他,卻發現少年的面容非常蒼白,嫣紅唇瓣像是失掉了所有的色澤,看上去虛弱極了。
她細眉一蹙,正要開口詢問,忽然意識到眼前的少年正在裝病,於是心安理得地繼續作畫。
沈長風自然也不會閒著,修長手指在竹宣紙上點來點去,一會兒說這裡畫得難看,一會兒又說那裡設計得有問題。
謝錦詞原本是想與他爭辯幾句的,但不知怎的,聽著少年清越的嗓音,腦子裡驀地蹦出來白日裡在書上看見的那副畫面,小臉不知不覺紅了個透。
沈長風察覺到她的異樣,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奇怪道:“不燙啊,妹妹的臉為何那麼紅?莫不是……又在思春?”
“小哥哥才思春了!”
謝錦詞躲開他的手,從袖中拿出一張銀票遞給他,“這是今日傅公子給的酬勞,他還說,等圖紙上的釵飾打造出來,賺得的銀兩會與小哥哥分成。”
“呵,一百兩,他倒是大方。”
少年輕嗤一聲,慢條斯理地收好銀票,就著方才的問題繼續道:“妹妹還沒告訴我,你在思哪位郎君呢,說出來,我也好替你把關把關。”
小姑娘落筆的動作一頓,筆頭立刻在竹宣紙上洇開一團墨汁,生生毀掉了整片花瓣。
這是她用樹枝在泥地上練習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才在紙上畫出來的第一朵荷花!
“嘖,乍一看,這團墨漬倒是比妹妹的花兒順眼多了。”
沈長風不動聲色地奪過她手中的筆,以一個不太順手的姿勢,很是隨意地在紙上塗改了幾筆。
小姑娘盯著那行雲流水般的筆尖,不可思議地睜大雙眼。
寥寥數筆,不僅挽救了墨漬,本來少了幾分生趣的荷花,竟宛如活了過來!
她看向少年,清亮眸子裡跳躍著羨豔的碎光,“小哥哥,你教我畫畫吧!”
沈長風揉揉她的花苞頭,嘴上應了下來,心裡卻默默給傅聽寒記了一筆。
他刻意斷掉小姑娘的錢財來源,傅聽寒那廝卻生怕委屈了她,貼著趕著給她送錢!
什麼餿主意?!
須知,天大地大,銀子最大,拿捏住銀子,還怕拿捏不住人嗎?
“小哥哥,你真好!”
謝錦詞甜甜一笑,稚聲道了謝,屁顛顛兒跑進裡間,拿出一張乾淨的竹宣紙,仔仔細細地攤平在桌上,端正坐好,滿臉期待道:“咱們從哪裡學起?”
沈長風捏了捏眉心,“今天太晚了,先不學,以後有的是時間。”
小姑娘噘起嘴巴,雖然有些小小的失落,卻還是乖巧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