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說好,事成了,可能也不美滿,必要時,你們還得出宮,流亡一生,再不回來。宮外與這裡可不一樣,險惡之事頗多,無人看護,也許死亡很易,也許就在明天,你只能抱他一夜。而若敗露了,你我名聲盡毀不說,性命堪憂。”
“明天就會死嗎……可是,我能光明正大地在他懷裡待一夜對嗎,他肯定會給我泡茶,還會幫我拉好被子,我們住的地方,門前的燈籠一定是最亮的,徹夜長明。如果是這樣的一夜,和死亡交換,好像我一點兒也不虧。”
“沒頭腦。是我肯定就好好地做郡主了。天下什麼好男人沒有啊,俊俏風流的比比皆是,痴情才紛的俯拾就有,怎麼會差個他呢。”
“你這女人好生狠心。天下之人,再好又如何呢,如何能真比過你眼前的這個。愛本來就不看這些的,無論你是莽夫亦或王侯,合我心意才最重要。再說了,我自己還很多不好呢,美不過你,也美不過別人,脾氣很差,還愛使性子,可他也依然歡喜我啊。不管你是什麼樣子,你總不該去找那個總是喜歡你好處的人愛,得和那個能愛你所有的人待在一塊兒。”
我看見姑娘的眼裡浮起淚花,眼含淚時悲亦柔。不過,她為什麼悲呢?
她們沒過一會兒就走了。
風聽完這故事,馬上也要走了。
她和我說:“這小丫頭心性真好,是吧。”
她歡快於聽了個好故事,打著圈地在空中起舞,周遭都隨她揚起來。
我的心卻沉下去。
我嘴巴總是很臭:“臭丫頭不懂人間疾苦罷了。”
她回頭,她的頭髮掛在樹上。
她說:“可我覺得你和她很像,你小時候,眼睛也同她的一般亮。”
我心瞬澀,她又說:“圓圓,這次回來,有個好訊息要帶給你。我找到能幫你治那隻眼睛的辦法了。很快,你的眼睛就又能睜開了。”
我回:“我不想再要一隻,一隻足夠了。”
眼睛再多又如何呢,心從來只有一處,眼睛開得更多,看得更遠,更早就知道你來,更久才送別你走。不過,是皺我心更涼罷了。
你說:“不,不夠的,圓圓。唯等你用雙眼看我,才能看清我眼中住著什麼。”
你說完便走了,你的消失從未這麼快過。
你的眼中,住著什麼?
很久很久,她們都沒再來過。臭丫頭,美姑娘,還有風。
半月後,美姑娘獨自,拎著壇酒過來了。
看那模樣,怕早就能回去床上大睡一覺了,偏偏還得搖搖晃晃地到我腳邊來。
我看著她沒神兒的眼,掂量著待會兒怎麼請周圍的幫忙,去叫人抬她。
說來我這殿,前頭永遠紛繁,後頭永遠冷清。但偏偏,美的都愛往後頭鑽,我也愛把眼睛耳朵的,都往後頭安。
她漸漸地笑起來,越笑越開心,越笑聲越大,接著,笑忽地苦了。
她獨自落起淚來,我不懂得為什麼,照說絕無可能是因為臭丫頭的事,她現在只待醒過來就能做快快樂樂的新娘了。那她為什麼,為了誰?
她的眼淚像我,她的哭聲讓我覺著,被囚的人不止是我,縛死我的土地似乎也縛死了她。可我的雙腳不能移動,我的眼睛只有一隻,而她呢,她明明來去自由,明明嬌豔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