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蹲在地上,撿起過樹枝幫助‘小螞蟻過橋’,手上有些汙跡。
趙戎瞧著肉嘟嘟的小手,低頭,抓起長衫的袖子,仔細給她擦了擦,然後又忍不住揉了揉。
蘇小小不知何時已經低下了小腦袋,一言不發,此時忍不住眼睛微微上翻,去偷瞧身前認真專注的情郎。
“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幼稚。”趙戎嘴角別了彆嘴,輕搖頭。
蘇小小轉頭,又去看著朱幽容。
趙戎見狀,放開手,走出亭子,“走,帶你去就見認識下。”
蘇小小不挪步,停在原地,低頭揪著衣角。
趙戎輕輕搖頭,“好吧,小小你在這等下我,我取個東西就回來……有些事,等會再和你說。”
他丟下一句話後,便朝花圃走去。
蘇小小等他走遠後,才抬頭,凝視他背影。
旁邊的藍衣女童看出了些蹊蹺,湊了過來,瞄了瞄這個認識的新朋友,歪頭道:“你們怎麼了?小兩口吵架……”
遠處,趙戎進入了花圃,只見朱幽容依舊在專心致志的寫書法,仿若未察有人靠近。
這位林麓書院的蘭花先生,依舊一身素雅儒衫,依舊一處雄偉壯闊風景,一手捉袖,一手捏筆,蛾眉淺凝,微微彎腰,伏案書寫,給與了桌子不該承受的‘重量’。
趙戎對此見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來。
他輕車熟路的上前,來到朱幽容身旁,就像面對自家書桌似的,伸手取來清水、墨硯、墨塊等物,挽起袖子,熟練的動手研磨。
趙戎站在儒衫女子身旁,同時微微側目,瞧著她此時筆下的神秀書法,安靜的瞧著。
朱幽容亦是旁若無人的繼續寫字,只是某一刻,垂落秀髮遮掩的唇角,輕輕翹起。
當朱幽容直起腰肢,準備沾墨,趙戎兩指將墨硯輕輕前推,遞到她手旁的便捷處。
每回她抬手欲要換毫錐,旁邊也會恰到好處的貼心遞來一隻甚合朱幽容心意的毫錐。
二人動作安靜且默契。
沒有絲毫言語與眼神交換,但是卻配合十分默契。
宛若神交。
某個儒衫女子早已某種意義上眾叛親離,繁華散盡,孑然一身。
她舉目四望,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連身旁最親密的弟子與書童都是隻跟隨卻不理解她,只能孤獨的掌燈夜行。
對於朱幽容而言,眼下這雖平平無奇卻安靜伴她書寫的年輕儒生,是從茫茫過客、碌碌行人中真正走到她身邊的唯一知己。
有乍見之歡,也有久伴之安。
莫名的契合。
難言歡喜。
此時此刻,朱幽容似是心生所感,捉筆的手腕一轉,在一張白紙上潑墨。
字姿微瘦而含勁力。
只是她筆鋒轉到半途,本該繼續筆走龍蛇,卻突然戛然而止了,玉手頓停。
儒衫女子輕蹙蛾眉,似是對字不滿意,像是覺得缺了些什麼。
紙上獨留一行筆墨未乾的半殘句:
若有知音見採。
她緩緩起身,捏著筆,無聲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