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沒有解釋,而是忽問道:“幽瀾府那位新城主,要修史做什麼?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往這兒燒?”
“誰知道呢。”朱幽容沒再糾結,聞言,隨口一句,“獨幽是望闕洲最大的修士之城,又是在玄黃的海角天涯,這個意義不俗的地方,所以獨幽城主這個位子…”
她話音落下,頓了頓。
“若是在其他幾個大洲,有人族太宗在,有選帝侯在,這位子也就是個受氣的小媳婦,可是在目前的望闕洲…
我之前一路走來,觀那天涯劍閣,很少插手山下事務,望闕洲北這邊倒還好些,劍閣就在北海坐落,又有兩個大宗門幫忙維持些秩序,而望闕洲南,卻沒一個有話語權的大勢力,山下王朝又多,亂象頗顯。”
朱幽容搖了搖頭,又瞧了眼聽的津津有味的趙戎,她垂首繼續翻著手上紙稿,卻也繼續說著,只是口氣稍顯隨意。
“雖然這兒只是小三洲之一,還是交通上最偏遠中洲之處,但畢竟是至高法典《玄帝律》上一字一句寫著的,歸屬於玄黃人族的永不可分的領土,再是偏遠,再是鞭長莫及,也是要管的,否則中洲那邊說不過去,
所以,獨幽城幽瀾府的城主,這個位子就挺有意思了,不高但也絕對不低,在天涯劍閣被人族律法約束的情況下,它就是人族官方在望闕洲山上山下最高的位子。”
儒衫女子輕笑一聲,抬頭與趙戎對視一眼,悠然道:
“所以中洲那邊的大人物們,委派來的這位新城主,若不是什麼鬥爭傾扎中落敗,流放來的失意人,也不是什麼過來鍍金或養老的世家子,那就八成是要‘做些事’的了,不過…編撰整理山下王朝三千年內的史書?之前我還以為最後一種可能性最大,現在看來,可能是前兩者了。”
朱幽容本就家學淵源,又早早的遊歷諸洲,見識不俗,見過的君子賢人更不知有多少,往日裡,在這猗蘭軒怡然自得的寫字養蘭,對外面事情大多置之不理,畢竟再大的事,也波及不到她一個早早就拋棄一切的‘倔強’小女子身上。
只是現在,看見身前男子面露好奇的想聽,她便也是知無不言,好不嫌煩的耐心道來給他聽。
此時,朱幽容話語一落,瞧見趙戎斂目不語,她唇角輕翹,又似笑非笑,後面的話沒有再說。
趙戎抬眸看了她眼,輕輕點頭,繼續挽著寬袖,低頭寫字。
二人默契,有些話不用全部說出口,一切不在言中。
趙戎眼皮微抬。
新來的這位城主,是個什麼成分,大致應該無差了,而且聽說還是個壽元不會超過兩甲子的普通凡人。
所以,很大可能和趙戎上樂藝課時一樣……混唄。
但也不能什麼也不做吧,趙戎上書藝可都會手裡拿一張張琴,隨便彈彈,雖然估計牛都不願意聽。
而這個聽說是姓李的新城主派人修史,和他拿一把琴亂彈,性質估摸著應該差不多。
所以,上面的人族大人物們,以後也不能說這位李城主什麼事情也沒幹,他也是管了些事情的。
更何況,名義上,給山下諸多王朝統一進行修史的名號,也挺好聽的,即可交好比如林麓書院等百家勢力,有可給獨幽城乃至整個望闕洲山上仙家豪閥、山下王朝皇室等地方勢力,放出一些友善的訊號。
上面新派來的獨幽城主,原本全洲都在盯著,結果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修史,而且只是管管山下……那就沒事了,大夥都知道該怎麼辦了。
什麼?你敢說幽瀾府修史是閒的慌?放你孃的屁。
這明明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真是一點覺悟都沒有……所以,大夥都會配合著李城主幹。
桌前,趙戎輕撇了下嘴,沒有再當什麼好奇寶寶。
朱幽容也將此事拋之腦後,她低頭凝視著趙戎認認真真寫的小楷,娥眉微蹙。
正在這時,某人突然開口:
“下次吧,下次我專門寫一份送給你,這次這份紙稿,我要交去書樓,取來一個入前三樓讀書的通行證。”
朱幽容臉色有些肉疼的神色,不過,還是乖巧頷首。
這時,某人忽清了清嗓子,“嗯,那個,朱老師,你說,本公子字寫的這麼好,會不會有一天,寫完一字後,立地成聖,白日飛昇啊?”
朱幽容表情一愣,看著語氣有些驕傲臭屁的趙戎。
她歪頭,嫣然笑道:
“當然了當然了,還望到時候,子瑜帶小女子一起飛昇,讓我看看你這口氣吹的有多大,不用術法,都能把咱們都吹飛了。”
趙戎面露難色,語氣遲疑,“朱老師這一副虎軀,要想在下吹飛起來,目測難度不小。”
“…………”
朱幽容銀牙一咬,“你討打!”
二人笑著言語調笑幾句,便又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