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先生幫幽容帶兩個學堂,卻是幸苦,不過,是不是還漏了一個學生?”
趙戎目露惑意,“何人?每次上課,魚懷瑾和顧抑武都說人到齊了,而且我每堂課上也數過一遍了,無人缺席……”
只是,在朱幽容有些玩味的目光下,趙戎的嗓音漸漸低沉下來。
他有些無語的瞧了眼桌前這個嫻靜優雅的女子,拱手道:“朱先生說笑了,不敢當,還有,叫我子瑜就行,‘先生’二字承擔不起。”
朱幽容搖頭,她垂目沒去看趙戎,而是凝視著桌案上墨跡未乾的字。
“子瑜勿要謙虛了,我們已經認識了不少時日,若是再加上神交的日子,已經是很熟悉了,子瑜不要再如同外人那般客氣,你知道的,放眼四望,書法一道本就式微,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同道之人又寥寥無幾,而能在這天涯海角的書院之中,遇到子瑜……幽容…很歡喜,所以,勿要再多禮和推脫了。”
朱幽容垂目,肯定似得重重點著娥首。
趙戎同樣眼瞼下斂,瞧著桌案上的字,不出聲。
朱幽容抬頭嫣然一笑,打破可能又要到來的沉默,“子瑜,過來幫我看看這個‘正’字,有沒有寫出你的神韻。”
趙戎想了想,走到桌前,卻也不再扭扭捏捏,刻板守禮,湊在那張字貼前,二人靠的很近,一起打量著紙上的字。
剛剛那番言語,朱幽容的意思很簡單,那就是定義二人現在只是同道之人的關係,相處時,當作‘道友’即可。
千金易得,知己難尋。
現在私下裡,她一個女子、一個受人崇敬,清貴無比的書院女先生、儒家第一等士,若歸說的沒錯,還是個半步元嬰修士,她都不再守著那些外人面前的禮教,而是把趙戎當作同道知音,坦誠相待。
趙戎這個大男人要是還不好意思這,不好意思那的,以為對方是那種心思,未免也太小家子氣和自戀了些,再說了,趙戎自身也沒有朝那方面去發展的想法,所以這樣以誠相待的教她書法筆法,也是問心無愧。
此時,趙戎認真端詳了一會兒朱幽容的字,輕輕點頭,忍不住道:“善,你…這是寫了多久?”
他抬目一瞧桌案它處,伸手翻了翻桌邊整齊堆積如小山般的練字花簾紙,只見光是一個學自他的‘正’字,就寫了約莫不下千張。
每張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墨色小楷,能讓密集恐懼者,頭皮發麻,不過,朱幽容這一手女子書法獨有的娟秀典雅,倒也能微微緩解單調,反正在趙戎眼裡,是賞心悅目的,雖然全是正字,有點詭異……
趙戎看向朱幽容的側顏,她正在專注盯著字,咬著唇不知在思索些什麼,語氣不在意道:
“未去數,只是一直寫一直寫,寫到了我滿意為止……對了,子瑜,你再幫我看看這個字,我一直覺得處理的不太好,特別是它的點法,我覺得過於秀氣,破壞了整句的筆勢。還有這個字,它的長撇……”
朱幽容將幾張芳香四溢的花簾紙擺在趙戎眼前,挽起袖子,指指點點幾處。
一說到書法,她便就很難停下來,其他事情和話題全都拋之腦後了。
趙戎循目看去,她指出的字中,有簡單但難寫好的‘之’字,有複雜的‘謙’字,等等皆有。
趙戎講解了一番,中途還會提筆示範一下,只是這一個字一個字的講吓去,還是有些繁瑣了,而且朱幽容的問題太雜了。
他眼神微凝……
兩柱香後。
“子瑜,這個‘靜’字的數道橫筆又如何處理為好,用何筆法?我的想法是平中帶險,卻又整齊劃一,數個橫畫下去,如威武嚴整的軍陣,氣勢恢弘磅礴,這是學了你的‘正’字,略有所悟,只是……”
書桌前,朱幽容秀眉輕聚,修長蔥指又按著紙上的一個字,因為與趙戎此時貼的近,她細聲細語的詢問。
“只是我試了一夜,落筆後都覺得差了些意思,更別說成字了,廢稿無數……這字我也沒見你寫過,我的筆法處理不了,只能試著模仿你的筆法神意,慢慢嘗試探索,但手終究還是不得那種豁然開朗的真意。”
她歪頭,眼神帶著小期盼的看著身側的趙戎,之前的落落大方與優雅嫻靜轉而一變。
就像變成了個期盼著大人帶去外面見新奇事物的小女孩,拉著大人的手向前跑,眼裡滿是急切,一雙眸子宛若夏日星子,亮晶閃爍。
“子瑜快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