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已經入秋。
但是正午的豔陽卻依舊炙熱,所幸獨幽城矗立海邊。
北海不時的送來一陣陣涼爽海風,這麼一番熱涼交替,倒也是種奇異的滋味。
此時趙戎正站在幾株沙沙作響的翠竹之下,一身整潔青衫,等待著前方諶先生的到來。
不一會。
只見前方喧鬧擁擠的人群逐漸分開,像是有一艘渡船正在穿流而過。
趙戎終於看清了那個諶先生的真面目。
他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面目和藹,留著長長的鬍鬚,一頭黑髮全部披在身後,身著對襟寬衫,腰間只用一根長帶隨意繫著,腳上踩著木屐。
這一副寬衣披髮、袒胸露乳的類似終南名士的打扮,讓趙戎頗為驚訝。
他的印象裡,儒家書院先生應當大多嚴肅、端莊,類似於一絲不苟的夫子形象,可這個被眾書生追捧的諶先生的瀟灑裝扮,倒是打破了趙戎的呆板印象。
看來這林麓書院的氛圍倒是比想象中的寬鬆了多……
諶先生一手提著墨色酒壺,一手抓住一摞捲起的紙稿,大步向前走,書生們簇擁著、更隨著他,七嘴八舌的言語著。
可是這位諶先生一直面帶和善笑容,沒有回話。
有人要去接他酒壺,幫他打酒,他都擺擺手,回拒對方。
也有不少書生遞來一些詩箋紙張,而他都回一一接過,卷在手上那一摞紙稿之中,一併帶走。
諶先生腳步不停的向酒肆方向走去。
趙戎瞧著那些擠在諶先生的書生們,輕輕搖頭。
此時見諶先生理他越來越近,趙戎不由的清了清嗓子,心裡將剛剛精挑細選的詩詞重溫一遍。
終於,諶先生帶著後面跟隨的一大群書生,即將經過他面前。
趙戎默算著距離,當只距離他幾步遠之時。
趙戎忽地朗聲開口:
“花間一壺酒,獨……”
可是這一剎那間,還沒等趙戎將後一句“獨酌無相親”給吟完,他的聲音就被打斷了。
或者說並沒有被打斷,他其實還是吟出來了,但卻被淹沒在一片聲浪之中。
趙戎附近頓時響起了一道道振聾發聵的嘈雜聲浪。
“蘭陵美酒鬱金香……”
“勸君金屈卮……”
“擊築飲美酒……”
趙戎嘴角一抽,看了看左右,只見那些原本和他一起在竹林里納涼的書生們,早已不復之前的休息神態,而是一個個和趙戎一樣,在諶先生經過時,朗聲讀詩。
特別是趙戎身旁幾步外的那位兄臺,簡直是在嘶吼著嗓子讀詩。
趙戎倒吸一口涼氣。
剛剛這兄臺的突然大吼,把他的耳朵都快震聾了,最無語的是,趙戎一句都沒有聽清楚他在嘶吼啥……
此時此刻。
面對自己的到來讓一大夥路旁等待已久的書生爭先恐後讀詩的情景,諶先生沒有絲毫意外,目不斜視的直接經過。
他身後跟著的那群書生們瞧見這種情況更是沒有一點驚訝,估計是見多這種套路了,或者說……趙戎的這種行為,是他們玩剩下的?
人群中不少書生看著趙戎等人的行為,憐憫的搖了搖頭。
趙戎眼睜睜看著諶先生一眾人從他身前一刻不留的路過,頓時急了,連忙繼續大聲讀著那首他精挑細選的勸酒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