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睜開眼,趙戎聽到了夏日的蟲鳴。
午後的涼風撲面而來……不對,好像是蘇小小在扇風。
趙戎偏頭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蘇小小,此時正一邊歪著頭聽亭內其它遊客閒聊,一邊雙手抓著紈扇的扇柄給他送風。
兩不耽誤。
趙戎三人上午就趕到了洛京,見時間充裕,三人便不做逗留,直接上路,這兒是洛京數里外的一處亭名醉翁的涼亭,三人見正午夏日炎炎,便決定在此處稍作歇息,趙戎也就小憩了一會。
趙戎坐在亭內的椅子上伸了個懶腰,慵懶的靠在柱子上,目光隨意的掃視了下亭內。
剛來時醉翁亭內無人,此時卻已經多了一些遊客。
西北角有兩個男子,應該是同伴,正在侃侃而談。
其中一男子瞧著挺年輕,身著華貴錦衣,面如冠玉,手持一柄桃花黑色紙扇,上面畫有一叢俊竹。
另一男子年紀較大,臉頰消瘦,眼眶微陷,但目光奕奕,褒衣博帶,長髮隨意披散而下,手執麈尾,一幅終南名士打扮。
東北角則坐著一個體胖富態的中年道士,藍衣拂塵,正在閉目養神。
最後是趙戎三人身旁不遠,有一修長男子,身前擱置了一把七絃琴,在低頭除錯。
趙戎懶懶的收回目光,投向亭外,一手輕拍欄杆。
醉翁亭聳立山頂,在此遠眺,極目千里,一片終南美景。
“那林文若真不是個好東西。”蘇小小小聲道。
“啊?什麼。”趙戎回過頭來,剛剛睡醒,有點懵。
“就是那個大婚當天,和新娘子退婚,把她嫁妝全丟在門外的林文若啊。”蘇小小氣鼓鼓。“怎麼會有這麼負心的男子,虧他還是個飽讀詩書的書院讀書人,呸!”
趙戎恍然,原來又是在說這人。
上午經過洛京城,街頭巷尾,茶館酒樓皆熱議此事,趙戎對這些不怎麼感興趣,但議論的人太多了,一句句零碎話語入耳,差不多就拼湊出事情大概了。
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同情心氾濫的小狐妖,一聽到還有這種負心事,便豎起耳朵打聽,知道大概後,心疼那新娘子的遭遇,一路走來,嘀咕這種讀書人真壞,要是小小遇到,小小要錘死他。
趙戎總感覺這話有點不對勁。
不行,得找個藉口賞她幾個板栗。
洛京的百姓大多都在罵這個叫林文若的讀書人,據說是什麼蘭溪林氏的長子,好像是大婚當天退了人家女方的婚,翻臉不認人,毀了女子清白,又不知忠義,在國君面前彈劾國師,簡直大逆不道,都罵他讀書讀到狗肚子裡去了。
這罵的,趙戎都有點同情那位兄臺了,不過,自己為什麼會有點心虛呢,咳咳,我才和他不一樣,我這不是正在送玉嗎……
趙戎聞言沒什麼表示,不予置評。
但是醉翁亭內卻有人聽到了蘇小小的話。
“這位小兄弟所言極是。”
亭內西北角,一直在朗聲交談的二人中,那個錦衣公子笑著對趙戎這邊朗聲道。
這二人皆向趙戎這邊看來,特別是那個執麈尾的老者,終於有機會正大光明的看這邊了,此時正目光灼灼的盯著蘇小小,上下打量,會心一笑。
其實他一進醉翁亭就關注到了這三人,準確的說,是關注到了其中那個面若凝脂,眼如點漆的俊美書生,另外二人,一個普通儒生,一個面目頗為嚇人的漢子,在他看來皆是俗人,他清溪先生一向以終南名士自羽,才不會去理會。
打量的越久,他越是驚喜。
錦衣公子瞥了眼身旁清溪先生的眼神,面色古怪,不過他又瞧了瞧對面。
那俊美書生在給那普通儒生貼心扇風,並且剛剛說話時不經意流露出了一些小女兒家的嗔態。
錦衣公子心中瞭然。
看來清溪先生是遇到了同伴。
趙戎並不知道他和女扮男裝的蘇小小已經被人誤解。
他瞟了眼自己身前正垂著小腦袋,裝聾作啞的小狐妖,她此時正背身對著剛剛出聲的那二人,像個鴕鳥把小腦袋埋進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