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汐茹在御花園中踱步,像是渾然不將易之行失蹤一事放在心上,容顏之中皆是歡愉與安然。不過,她在此不是為了賞花,也不是為了旁的什麼閒情逸致,而是為了等一人。
不久後,不遠處終來一人影,那是近日裡來於朝堂中如日中天的易之臨。
臨到此處時,易之臨的唇畔登時勾起一抹笑意,這抹笑意中羼雜著某種挑釁,亦或者某種好奇。
“溫妃娘娘。”
言落,莫汐茹當即轉過身來,繼而對眼前人欠身行禮:“蔡將軍,如今我哪裡還是溫妃娘娘,想必不出幾日,那高位之上的便是您了吧,既是天子,該是我向您行禮才對。”
女子的氣色極好,脂粉卻也頗為厚重,易之臨狐疑地打量了她許久,旋即才道:“溫妃,話雖如此,可一切卻還沒成定局,有些事情可不能過早下定論,否則這結果往往出乎人料啊。”
“我瞧是蔡將軍過謙了,再出乎人料也沒法扭轉您是殷國來日天子的事實。”
莫汐茹始終笑著,那笑意裡必然含著某些隱情,望其如此,易之臨自也衝著她笑,二人的笑意雖都談不上善意,卻也都算不上奸詐。
“言歸正傳,溫妃娘娘您近日喚我前來怕不是為了敘舊吧?您有話便直言,您也知曉的,易之行失蹤,我手頭上可有的忙的。”
“當然不是為了敘舊,今日我喚蔡將軍前來是想要詢問您一聲,不知上回我叫你瞧的容顏,您可瞧仔細了?我想著吧,有些事情您還是知曉為好,否則身為殷國子民的一員,我的良心也會不安啊。”
女子故弄玄虛,易之臨的笑意卻凝滯了。
“關於嵐采女的容顏,我還不曾看到。當時易之行在場,我沒法探個仔細,不過我總覺得這女子似是在哪兒見過,無奈她整日濃妝豔抹的,實在叫人分辨不清。”
“蔡將軍,倘使陛下處在您的位置,興許他不憑兵權便能將您從皇位上拽下來了。”
女子輕輕笑道,適才的溫和忽而轉化為一抹深沉的譏諷,莫汐茹也不知自己如今為何還要多言一句,興許是為了愛過一場的份上吧,在她的心底,眼前人似乎始終比不上居心險惡的易之行,哪怕易之行實在可惡,但任是誰人也沒法指摘他愚笨。
此時,易之臨的神容明顯陰沉了下來,他愈發不知莫汐茹今日喚他來到底為甚?難不成只是為了羞辱自己一頓?不,興許沒這麼簡單。
“溫妃,您到底想要說什麼?不如直說好了,倘使您想拿我去同易之行比較的話,那我可覺得您當真是在羞辱我啊。哪怕您拿我去同一條狗比,也好過去同那等禽獸不如的畜牲比強。”
一字一句像是打在莫汐茹的心間,她分明也像眼前人一樣恨透了易之行,但他們的恨卻是背道而馳的,一個希望天下人都能唾棄,一個卻只望自己獨身憎惡著,因此今時莫汐茹對易之臨的措辭頗有些不適,口吻相較於適才明顯譏誚了許多。
“蔡將軍,您倒也不必這麼說,畢竟您也並沒有比陛下強到哪兒去,倘使您當初沒有娶上一位賢內助,擁有丞相家的庇佑,今時您興許早就成了那白骨一堆了。”
女子是笑著說的,然而那笑意卻能剜人,但見易之臨瞬即勃然變色,對於莫汐茹的態度就此徹底扭轉。
“溫妃!您這是何意?我本以為今日您喚我來是想誠心同我合作的,畢竟您也知曉,來日我才是這殷朝的天子,但凡長了腦袋的人都不會同我做對。可現如今您卻一再譏諷,難不成您還對那易之行舊情不改嗎?您可忘了曾經他對您的爹爹……”
“本宮才沒有舊情不改!”莫汐茹忽而言辭激昂,暗呼一口氣後,神容才稍許平復:“蔡將軍,您怕是思慮過多,第一,本宮沒有對易之行舊情不該,本宮恨不能他被您儘快殺了。第二,本宮當時也說過,本宮同你是絕無可能合作的,無論你是將軍也好,天子也好,本宮也不會同你們丞相家牽扯起半分利益關係來,本宮之所以今日喚你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一重大秘密,關乎於當年先皇被殺者的重大秘密,可是如今瞧來,蔡將軍好似不願知曉啊,既如此,那您就當本宮今日沒來過這御花園吧。”
話罷,莫汐茹毫不客氣地轉首離去,然而其手腕卻被後頭的男子拽得生疼。
一提及先皇的死,一腔孝心在胸的易之臨總是這般亢奮。
“站住!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關於先皇被殺者的什麼事情!今日你必須告訴我!否則我便殺了你!”
莫汐茹並未回首,只道:“蔡將軍,拿死來威脅我這一無所有的人,您不覺得這是最不具有恫嚇力的嗎?您還是多同您那賢內助夫人學學吧,讓她教導您什麼才是端持穩重,像您這等急躁魯莽的男子日後可絕對成不了大事的。”
“你!”
“蔡將軍,您冷靜些,您覺得依你現今的強橫,本宮會告訴你關乎於嵐采女的秘密嗎?”
此言一落,後頭的男子像是驟然間明白了什麼,他冉冉鬆開手來,莫汐茹當即感知到他的情緒:“蔡將軍,您總算明白了些什麼嗎?太好了,您倒也沒有本宮想象得愚笨,還是有可能站上權力高峰的。”
丟下這句半含譏誚的言辭,莫汐茹染著笑意而離,後頭的易之臨卻久久處於震悚之中,他不敢相信分明早已該死的殺君者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活得如此滋潤,享受著宮廷裡的一切尊榮,而這等不公的情形,令人憤慨的情形都是易之行親手造成的。
“易之行!嵐采女!你們二人聯手起來殺害父皇,你們狼狽為奸,簡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