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不信朕當真會至此罷了,因此便也將狐狸尾巴露了出來。荀城主,敢問那些殷官如今身在何處?”
芝嵐可以清晰地瞧見,此時易之行的臉色已然墜至谷底了,然而他的口吻卻仍如初至時那般和緩與耐性,怕就怕在這是暴風雨之前的晴朗。
當易之行的問話落,上頭的在位者忽地輕笑起來,那譏誚的餘光明顯夾雜著某種不知意欲為何的得意。
“哼,殷官?這可是我們荀人的地盤,哪裡來的殷官?你們怕是尋錯人了吧,要是尋殷官便應去殷國啊,來我們荀國作甚?”
不知怎的,下頭的芝嵐在聽聞此番言論後,心底竟偏向於荀城主之側。興許打到臨此處之際便從未偏向過易之行吧,就算荀城主的某些作為確乎可怖不敬,但至少他是荀國人,且還是芝嵐頭一遭逢見的敢同殷人叫板的荀國人,芝嵐表面靜如止水,內心卻在時刻拍手稱快,她曾有多麼希望瞧見荀人的骨氣啊!如今終算是親眼目見了。
此刻,易之行的眸光已染殺氣,上頭之人不為所動,似乎是鐵了心不認同這群迎來之人中會有殷君了。畢竟大國君主基本上不會隨意出宮,大不了便是遣一兩得力之士外出辦事。而荀城主則篤定於眼前人定然是殷君的下屬。
不幸的是,他們僅有三人,思緒及此,荀城主的唇畔忽地深邃起來,同時卷帶著奸黠的意蘊。
“陛下!此人簡直豈有此理!您還要容忍嗎!”
對於殺死荀城主的願念,燕祺急不可待,可易之行卻仍徑直衝上頭人重複道,似乎是想再給他一次機會。
“朕再問你一遍,殷官究竟身在何處?”
此回的口吻相較於適才更為凜冽與沉怖,上頭的荀城主確實心悸了一下,可須臾之後,卻又恢復了方才的傲慢與狂妄。
望其如此,芝嵐暗中淺笑,無論她同易之行之間發生過什麼,她果然還是願意瞧見荀國的勝利。
“朕便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反正今兒個你們誰人也別想逃出去,因為你們行將要同那群搶佔我們荀國地盤的該死殷官一般,就此斃命於我們荀國的地盤上了!殷人該死!殷人全都該死啊!”
話罷,刺耳的笑音迴響於整座殿廳之上,由於荀城主稍許肥頭胖耳的,但見他放聲大笑時,其腮幫子上的肉也隨之抖動起來,本就不大的雙眸更是被其脂肪擠壓著,愈發狹細奸黠。
易之行無疑是暴怒的,燕祺更是如此,只有芝嵐一人譏誚地觀望著此番光景,於她而言,這位新上任荀城主的種種行徑實在叫身為荀人的她痛快不已,她並不同情殷官的遭遇,反倒真真切切地佩服起眼下這位撫掌大笑的‘殘忍’君主了,如若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待會兒死的不是荀城主,而乃其身側的易之行。
當這抹殺念油生時,芝嵐忽地蹙了下眉頭,回想這些時日易之行待她的柔情,芝嵐確乎覺得自己寡情了些,但如若當真有能親手殺死殷君的機會擺在眼前,興許芝嵐還是從前那個芝嵐,那個一心想要殷國徹底覆滅的芝嵐。
她隨即將一抹餘光向上眺去,只見上頭的荀城主當即向旁側人遞去一抹眼色,而其身側人登時心領神會,拔刃張弩。
看來,一場惡戰是沒法避免了。
下一刻,只見劍矢齊飛,周遭忽跳脫出幾十名帶刀護衛,還未待芝嵐回過神來,她的身軀便被易之行一把護在懷裡,而這一行徑無疑叫芝嵐適才那抹殺念徒生愧怍,她厭棄於易之行的守護。
“你放開我!易之行,你照顧好你自己便足矣!”
芝嵐屢屢掙扎,可拔刃參於激戰的易之行卻偏偏不肯撒手,眉頭上分明漫溢著不滿。
“你莫要妄動!廢話少說,好好待著便是!”
“你放開我!我又不是不會武功!你護著我,反而是累贅!”
“閉嘴!現在沒有你說話的份兒!你當真以為以你的赤手空拳便能同刀槍劍戟相抗衡嗎!芝嵐,你可當真是高估你自己了!”
天子強橫的態勢叫芝嵐很是不悅,她可不想在易之行臨死前去虧欠這男子什麼,她恨不能易之行與他的忠僕快些斃命於旁國他鄉。可是轉念一想,如若自己成了他的累贅,那他豈不是能死得更快些?
也許這抹念頭實在不仁義,但此情此景下的芝嵐的確抱持著如此殘酷的想法,一味護著她的易之行渾然不知,然而芝嵐卻在心底盤算著自己的小九九。
不多時,但見右側一護衛驟時向天子襲去,芝嵐眼疾手快,掐準時分便將易之行的身軀向最為危殆的方向推去。
“易之行,你放開我!我不需要你來保護!”
芝嵐疾聲呼號著,手中的動作似乎卷帶著勢欲想要奪下易之行性命的執念,易之行被她猝不及防地推開,身軀根本是被迫迎著危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