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頭大馬,神駿非凡,那一條健腿,比小女孩的個頭還要高,就像在趕蚊子一樣,晃著掃帚般的長馬尾,將這可憐的孩子抽在牆邊上,鼻孔間噴氣若在嘲笑她這年紀,不配幹這樣的活兒!
小女孩,不灰心,鼓起勇氣,一次次的上前,在長達大半天的‘友好體貼溝通’中,這頭畜生估計是有了人性,讓她可用大刷子,給它全身的餿臭屎汙洗個痛快!
住所,《老鼠洞》。
又暗又溼,見不到光。這裡就是小女孩彩霓的閨房,也是她可以放心吃飯,有小半個時辰自由做主,不愁被人逼迫而最是舒服安心片刻的地方。
長短兩米空間,期內只有一巴掌大破了洞的圓形墊子,四壁掛著幾塊木板,是各種每日的工作道具。這屬妓院之內,卻一點不會影響富貴燦爛的妓院添上絲毫不好的畫面,以免汙了貴客們的法眼!
小口吞著手中的窩頭殘渣,舔著乾瘦脫皮腐爛的手指,對著一面黑漆漆綠油油長著苔蘚的死壁,以及面對無人說話,永遠無情死寂的冰涼。
歡聲道。“娘,今天是您的忌辰,女兒還採了一棵野花,給您帶來了,您看看,喜不喜歡,”
牆上那貼的歪歪斜斜的女人頭像,像是孩子塗鴉,根本看不清臉,簡直十分的可笑。
如果當孃的女人,在天有靈的話,一定也會願意張開她的懷抱,和這乖巧懂事的孩子一起道盡心頭苦,痛哭失聲!
生為普通人,他們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身為一罪犯,他們沒有在日光下的資格!
牆外。
腳步聲,一串鈴鐺作響,搖了幾下,非常悅耳,如同‘秘密暗號’一般在朝向裡邊召喚。
聽得一女人,小聲道。“小霓,你在嗎?”
小女孩,高興答。“香姑姑,您來了!”
她麻溜的鑽到了洞外,拍拍身上泥土,眼睛裡沒有懼怕,無助,怨毒,而是極為歡喜的顏色。
或許這個女人,這個新一輪繼位的頭牌姑娘,卻是整個《富春院》中長的最像個人的人,她的名字也很有趣,叫‘香幽草’。
綵衣飄香,身段華美。姿容俏麗,目帶微霜。
棲身於斯,卻幾無風塵之色也。就是因為她這個味道,是很多大家風流才子要為她撒錢特別青睞的原因。
她的家庭是大戶人家,父母卻相繼病死了,還一妹妹,要扶養。因嗓子好,自願這大妓院裡當個歌姬,賣藝不賣身。
關心的說。“香姑姑呀趁這兩天閒暇,撿了點碎布,給你和小萍兩個,縫了兩件衣裳,你快快穿著看看合不合適?”
小女孩一咬嘴唇,淚珠轉。“是,可是,我沒錢,我怎麼能還要您的東西呢,”
女人大怒。“錢,算個狗屁!
你香姑姑我呀,唱首小曲,能買一車來,你信不信?
你這小丫頭,都沒有丫頭的樣了,你若不要,香姑姑我就把你腦袋剃光光,你那麼想當男人,就這會成全你好了,”
小女孩,連連比劃。“香姑姑,你在這裡工作都傻掉了。男人也是有頭髮的,沒有頭髮的是和尚。就算你給我剃了光頭,我也不是男人呀!”
香幽草才知是自己糊塗,丟出一個小袋子。“這是三個饅頭,一根蠟燭,你娘小云是我的好朋友,今天是她的祭日,你幫我帶給她吧!”
高興壞了,跪下又磕頭。“香姑姑,我娘一定投胎之前,也給地獄的閻王大人說好話,讓您一生平安,保佑您就像潯雨大將軍一樣,也會變成天上的神仙!”
女人點頭,幫她穿上衣服。“幾天沒見,你又長高了呀!”
女孩哈哈大笑,努力套下!
這是一件最普通不過的小裙子,花朵光鮮。可穿在這副小身體瘦弱單薄的身上,卻如穿著喪服壽衣般的不合體,又如木乃伊一般披著,撐不起來。
極其難看,極其難看,極其難看!
既是如此,她卻不知醜俊,還是十分歡喜,跑著跳著起來。臉上露著最簡單的笑意,它該稱作‘幸福’。
點滴之樂,如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