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李自成也好,鹿瑪紅也好,都依託水路與梁國公聯絡交通,進而獲得糧草軍餉器械的補給。所不同的無非是李自成要花錢,鹿瑪紅則不必。況且,李自成走長江水路,鹿瑪紅則是依託海路運輸,數量所得更是不同。”
“不管我們先打哪個,都會被另外兩路人馬夾擊。”獨孤寒江先聲奪人,丟擲了一個可怕的前景。
“各位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自然知道兵馬動起來,所需要的無非是糧草器械火藥被服軍餉等等。而眼下,我們西面的李闖,東面的臨清侯夫人鹿瑪紅,南面的梁國公李守漢,恰恰便是以水路聯絡,彼此用糧草器械軍餉來接濟,來互相呼應!”
獨孤寒江的一番話,從眾人從來沒有的角度和高度來對戰場態勢進行了一整套的分析。驚得眾人無不是一身冷汗,原本吵鬧的銀安殿內,頓時變得如同深山古廟般沉寂,靜的彷彿從天地初分時這裡便沒有生命一樣。
片刻之後,洪承疇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打破了這短暫的尷尬與恐懼:“獨孤梅勒,你請繼續說。”
“是。經略相公。”獨孤寒江向洪承疇行了個禮,繼續在地圖上指點江山,為自己的這些同僚們指點迷津。
“眼下,南軍與李闖的順軍,雖然沒有結盟的形式,但是,私底下卻也有了結盟對抗我大清兵馬的默契。李闖以戰馬、金銀、字畫、人口等等一切能夠從南軍手裡換了來他所需要的額糧草器械,用來對抗我大清天兵。所以,我們如果向東打臨清侯夫人鹿瑪紅,勢必會導致梁國公本部兵馬的關注,同時,梁國公會以大量糧草器械來資助李自成,令他從我軍右翼發起攻擊,以援救南軍的北路人馬。”
“那,獨孤梅勒,那豈不正是說明,咱老曹說得對。先解決上游的李闖,然後回頭再打鹿瑪紅這個小寡婦?!”曹振彥抓住了獨孤寒江話語裡的話頭,立刻打蛇隨棍上。
“打李自成?那也一樣,不但梁國公會一樣以輜重糧草支援李闖與我軍作戰,同時,江淮、魯南各處的明軍、南軍也是會蠢蠢欲動,給我們隨時從側翼來上一記狠的!”
“這左也不行右也不行!那你說,到底咱們該怎麼辦?”同樣是梅勒章京職務的陳泰,早就按捺不住胸中的怒氣,跳出來指著獨孤寒江,要他拿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他和曹振彥身邊這一派人,大多數是塔山系眾人,早就看著獨孤寒江這個降將不順眼了。本來嘛!一個打了敗仗來投效的傢伙,給個總兵之類的官職就可以了。居然多鐸主子還收納到旗下,居然還封了一個梅勒章京的官職!老子們也是梅勒章京、甲喇章京的官職,可是,咱們這個官職,那可是在塔山在李華梅這個瘋婆子的漫天炮火當中拿命掙來的!他憑什麼?!
“王爺,經略相公。各位將軍。各位大人。”獨孤寒江看了陳泰一眼,也不答話,只管向多鐸、洪承疇打釺行禮,然後說出了自己的意見。
“各位都是獵場上的好漢。我想問一句,如果各位遇到了一條吊睛白額大蟲,或者是一頭黑熊向你撲來,你是想先打它左面的爪子還是先打它右面的爪子?”
“夯貨啊!當然是直接刺向老虎的胸腹要害之地啊!”八旗將領們發出陣陣噓聲。不過,噓聲之中,多鐸的面色凝重,他隱約覺得,自己快要抓住那個念頭了。
“正是!王爺部下的虎槍營裡,都是善使虎槍的好漢,個個都是上山獵虎入林獵熊的巴圖魯,獨孤梅勒若是不懂,可以請他們來演示一二。”八旗將領抓住了一切機會來對獨孤寒江進行嘲諷擠兌,來排遣他們胸中的憤怒。
滿洲在遼東崛起後,虎槍便從日常的生產生活工具變成了武器,多被用於沙場戰陣,一個個虎槍營建立,能用虎槍者,多是各旗出眾的勇士,多為重甲與巴牙喇者。畢竟這虎槍,起初是為了搏殺猛虎而設計的。刃身如刀,槍鋒非常銳利,縱使虎熊兇猛,皮骨韌厚,也能一擊刺穿。所以靠槍刃處左右各有一小段鹿角棒,非常必要。虎槍槍刃長達九寸。刃上有數道血槽。槍刃一道道稜起,使得刃身有若圭形。槍桿近半,都有槍頭與杆身相套連的鐵管,靠近槍刃套處,左右還各有一段鹿角。下垂兩根長長的皮條,這是防止刺入目標太深,傷及自己。多鐸手下,如今一樣有一營虎槍營,用來充當護衛和親兵。
“既然是知道,那為些什麼我們不直奔老虎的心腹要害而去,反而在這裡跟老虎的兩隻爪子周旋?!”獨孤寒江也是冷笑著,進行回擊。他要看著這群八旗將領們把潑在自己身上的汙水一口口的喝下去。
“你的意思是,直接去和梁國公作戰?”
在場的人們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只不過,多鐸和洪承疇是腦海之中彷彿一陣狂風吹散了迷霧,頓時一片清明。而曹振彥、羅繡錦眾人,則是稍稍驚愕了一下,隨即便爆發出一陣狂笑,笑得幾個人腰都彎了。
理由很簡單,開什麼玩笑,我們還不知道擊敗李守漢是關鍵,但是能做得到才行啊。曹振彥更是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他一邊笑一邊說:“獨孤將軍,不是我老曹不厚道看不起你,想當年我老曹在塔山大戰李華梅,結硬寨打呆仗殺了一個屍山血海,才勉強擋住了李華梅。再戰李守漢,我被近衛旅一個衝鋒就擊傷,被迫回去養傷。我老曹可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李守漢是真不好打啊。想贏,只能是靠結硬寨打呆仗一點點耗死他,想取巧速勝,只怕是自取其辱。”
曹振彥的話引發了不少共鳴,甚至包括平時反對他的人。倒不是說他們一定就贊同曹振彥,而是有共同利益。本來的嘛,我們費勁了力氣也只是防守中擋住了李守漢,你獨孤寒江一張口,說能速敗李守漢,那不顯得我們都是廢物。於是,眾人幾乎是眾口一詞的反對獨孤寒江,場面一時非常混亂。
“混賬奴才!你們眼裡還有本王這個主子在嗎!”多鐸突然暴怒了,他揮起了手裡的菸袋杆,不分青紅皂白的排頭輪了過去。打得幾個八旗將領鼻青臉腫,甚至有人臉上被打出血來,卻也不敢造次。
殿內,重新又恢復了安靜。
“獨孤,不要理這群混蛋!你只管給本王把你的意思說明白!”多鐸瞪著一雙殺人的眼睛,惡狠狠的掃視了一圈眼前這些八旗將領們。看到多鐸這副神態,八旗將領們,也不管是出身於八旗滿洲還是八旗蒙古亦或是八旗漢軍,一個個都是噤若寒蟬,不敢再有一絲舉動。
就連曹振彥這個出身於多爾袞門下包衣奴才,算是多鐸多爾袞兄弟的心腹的貝勒,也低眉順眼,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多鐸的目的也很清楚。二哥多爾袞靠著塔山的軍功如今登頂成了大清的攝政王。如果他要是想再向上一步,那就勢必要有更多更大的功績。如果我立下了不世之功,那麼對二哥多爾袞,對本王自己,也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畢竟,到現在二哥還沒有兒子。京城裡王府傳來的訊息,每日裡或是多爾袞進宮,或是布木布泰到攝政王府來議事,“二哥把精氣神都耗費在這個女人身上,怎麼能有自己的兒子?!”
“這個獨孤寒江,便是本王的曹振彥。本王也要用他來立下不世之功!這大清的江山,未必就一定是他黃太吉的兒子才能坐!本王,才是太祖高皇帝心中所屬的皇位汗位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