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凝雪在喃喃自語,回答她的只有冷冽的風,她彷彿站在冰天雪地裡,冷風就好像吹進了骨子裡一般,寒冷徹骨。
無論她在腦海裡想過了多少遍爺爺的狀況,但當她看著病床上那個瘦骨嶙峋的,正昏迷的老人,大顆的眼淚瞬間奪眶而出,這讓她怎麼相信,這個人,這個毫無精神的,瘦弱的,竟是她前不久才見過的爺爺。
才過不久,竟是這般物是人非。
許明樊緩緩走到許凝雪的身邊,用紙巾把她的眼淚擦乾,他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但眼底的烏青看起來也沒有睡過一個好覺了。他伸手攬住默默怔在原地流淚的女兒,“去跟爺爺說說話吧,他念叨了你很久了。”
他的母親哭了一上午,他千哄萬哄才把母親勸回了家裡。
他的父親,似是老糊塗了,又或是很掛念這個孫女,天還沒亮的時候就拿著錢出門,說是要給他的孫女去買零食吃,卻在半路摔了一跤,這一跤竟摔成了腦出血,直到天亮的時候才被路過的村人發現,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的意思是,怕是,已經晚了。
許明樊覺得自己一輩子都沒怎麼給過自己的父母好的生活,反而還要他們為自己的病操心,醫生跟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他頓時覺得,人生灰暗無比。不曾給予過他善意,現在,連他的親人都要開始奪走了嗎?
他一個大男人,在那一瞬間,眼淚就這麼滴落在那張滄桑的臉上,他在心裡生出了絕望。
直到許凝雪的笑臉劃過腦海,他才恍然驚醒,對啊,他還有女兒,還有母親,他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允許自己被悲傷打敗,絕不可以。
許凝雪擦了擦眼淚,看了一樣自己的爸爸,在他的眼裡,也看到了被忍住了的悲傷,她頓時覺得心疼得難以忍受,這個時候,比她更傷心更無助的,是自己的爸爸。
這時,病床的人似乎有預感一般,他睜開了一雙渾濁的眼睛,低聲地呢喃些什麼。
許凝雪怔住,她聽得很真確,爺爺在叫她的名字,爺爺一直以來都是叫她:“小凝,小凝兒……。”
她趕緊跑到爺爺床邊,一把握住那隻瘦得可怕的手,“爺爺,小凝在呢,我回來了。”
她的爺爺似乎沒有多少精神和力氣說更多的話了,他只是用蒼老而沙啞的聲音低聲說:“我還有更多的零錢給你的,藏在在我帶你經常去的那個地方,你……以後啊,一定好好好的生活,不要……”他頓了下,似乎覺得很累,又咳嗽了幾聲,又說:“不要吃那麼多甜的,對牙齒不好的……”
許凝雪聽得淚眼朦朧,只是不停地應著老爺子的話。
第二天,許凝雪還是沒有等回好訊息,最疼愛她的爺爺,終究還是,離開了。
生離死別,本應是人時間最平常的事情,可是啊,留下的人卻要繼續活著,努力回活著,那些悲傷,永遠的留在了心底。
許凝雪知道這個理,這是他的爸爸一臉平靜地跟她說的,可是她看不開,只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悲傷像風一樣吹進心底,扎得她心疼。
那一天,她的眼淚似乎已經流乾了,她的奶奶在嚎啕大哭,她聽著心裡很悶,很悶很堵,卻還是沒有再流眼淚。
她聽到有人在竊竊私語,說她離開家裡出去外面讀書了,有出息了呢,竟然這麼薄情寡義,爺爺都走了,竟是沒有再哭一聲,眼淚都沒有流一滴。
她置之不理,那些人不過是一些外人,不會懂得她心裡有多傷心。一整天下來她都沉默不語,後來她去爺爺告訴她的那個地方,找到了一個小小的破舊的瓦罐,裡面塞了不少錢,大張小張的都有,她想起以前爺爺總愛跟她開玩笑說,“凝兒啊,爺爺可是一直都有給你攢嫁妝哦,你信不信?”
那時的她只是笑,“不信,爺爺都把錢給我花了,哪裡還有錢攢呀!”
那一刻,她才將積壓了一天的悲傷發洩出來,哭得不能自已。
上天總是這樣不公,在你猝不及防的時候,讓你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