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養嬌生笑你痴,菱花空對雪澌澌。
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當初不明白,如今他終於曉得什麼意思,卻是追悔莫及為時已晚。
眼神看向緊繃的女兒,甄士隱心中鈍痛。
遇到賴頭和尚跛腳道士的第二年元宵,家僕霍啟抱著女兒出去看燈,誰知一夜未歸,等他們發覺不對之時,已然找不到人。出門相訓,這才聽鄰里議論,昨夜霍啟私下找了女兒一夜,竟是將人丟了。
他們夫妻中年得女,由此失女,痛不欲生,遍尋不著,他自己也思念成疾。
後來又是隔壁葫蘆廟失火,累及他家,傢俬一應燒了個乾淨。
果真應了那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
夫妻無奈到田莊上去住,偏又遇到近年水旱不收,賊盜蜂起,官兵剿捕,田莊上又難以安身。
只得將田地都折變了,去岳家安居。
只是到底不是自己家裡。失女之痛,悔恨,再兼上年驚唬,急忿怨痛,暮年之人,貧病交攻,後來再遇僧道,他心灰意冷,便索性跟了去。
這一去,女兒家人,各自分別近十載!
心裡澎湃,甄士隱喉嚨微動,張嘴想要問些女兒什麼,半晌,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如果當初不是賈璉在京都給他一個希望,讓他往金陵來,恐怕餘生他真的就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女兒了。
來金陵後,他雖苦尋無果,但當初賈璉說得分明,五年。
所以縱然沒有絲毫訊息,但他卻從不曾放棄,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今日早晨,讓他巧合之下看到女兒的臉!
中年得女,他本就疼愛至極,早就將女兒的音容笑貌銘刻於心,即便分別七八載,但是憑藉眉心一點紅痣和熟悉的輪廓,他依舊一眼就認出他的英蓮。
馮淵傷得很重,整張臉已經看不出來模樣,頭腫得像個豬頭,眼睛眯成一條縫。人已經差不多失去意識,整個人靠在馮老頭身上,氣是出的多進的少。
等到了客棧賈璉開啟簾子,馮淵整個人都已經暈了過去。
“馮叔去請大夫,善治你們兩個去門口守著,我怕薛蟠跟過來。”
送佛送到西,馮淵現在這個樣子,真要不管指不定真的就交代了。
眾人聽命,興兒又去問店小二要了熱水,開始給眾人擦洗。
香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站著,靠在甄士隱身邊,儘量縮減自己的存在感。這個人口口聲聲說是她的父親,雖然她已經不記得,也不知道真假,但是血脈親情,甄士隱身上流露出來的父愛氣息做不得假,這讓她覺得安心。
所以雖然她不記得,卻也願意親近。
等賈璉把自己洗乾淨,換了一身衣服,眼角餘光才看到角落裡面的兩個人。
“你去隔壁房間收拾一下吧。”
賈璉看著甄士隱皺眉,初見他的時候就覺得邋遢,沒想到一別四年,他整個人都快變成一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