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微明,寧軍從睡夢中醒來。
久累疲憊,儘管睡了一整晚,但很多人依舊感到身體睏乏,乃至於痠痛,不想起床。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現在不是睡覺的時候,楚軍還在周圍,情況還很危險,因此還是強打起精神,從營帳內爬了起來。
火頭營已經準備好了早餐,提前分到了各營,將士們起來就可以按照卒隊,排隊前去領取。
早起帶著一絲夜晚寒意時,能吃上一口熱乎乎的飯菜,讓肚子感受到鼓脹溫暖,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尤其是在眼下這個殘酷的戰場,就更是唯一令人為之滿足的期待了。
白義安也混在士卒中,和他們一起,用著軍中標配的伙食,半點也沒講侯爺主帥的架子。
而滋滋的用著只管飽,不管味道的食物,和士兵打成了一片。
如此親民的態度,自然引得眾士卒感動,對於這位主帥愈發愛戴,隱隱已不把他當作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卿,而是有了幾分自己人的意味。
於是放下了敬畏之後,終於有人在喝了一口野菜米湯之後,忍不住問道:“將軍,前面就是瑞昌城了,是寧國的地方。我們到了那裡,就算是安全,可以順利回家了嗎?”
問話的,是一個年紀看起來十六七的少年,很年輕。
不過按剛剛一起聊天時的瞭解,他已經從軍三年,參加過四次大小戰鬥,親自斬首兩級,是個實打實的老兵了。
這混亂世道,哪怕是已經安穩了十幾年的寧國,也依舊有大把的人活不下去,只能餓死或逃亡。
相比之下,這少年能夠從軍入伍,在營中討一口飯吃,按其說法,已經是很幸運了。
有些人想刀口舔血,都求而不得,最終反成了他人舔的那口血,更加悲慘。
因此從苦難中走出來的少年,人生想法很簡單,活下去。
他想要活著,活到四十歲,這樣就超過了村子裡年紀最大的村長,成了最老的人。
如果可以的話,再憑藉戰功的賞賜,在老家買幾畝田,修下宅子,娶個妻子,生兩個胖娃,這輩子就沒遺憾了。
少年已經算過了。
想完成這些,他最少要殺夠十個人,這樣才有足夠的軍功賞賜,才能升到什長,乃至副隊正,可以領到更多的錢。
現在他已經殺了兩個人,只要再殺八個人,就可以達成目標。
不過隨著寧國戰敗,少年也知曉,再打下去,自己不等完成目標,實現理想,直接死在戰場上的可能更大。
因此他也不求殺夠八個人了,只求能活著回去,哪怕窮點也行,能活著就好。
其他士卒在聽到少年的話,也不由期待的望向了白義安。
生存、活著,這是生靈最為樸實的願望,也是最本能的需求,純粹而直接。
然而面對著這許多的淳樸目光,白義安一時卻說不出話來。
他要說什麼呢?
說你們已經回不去了。
不僅回不去,我還打算帶你們去送死,想用你們的性命,來給寧國爭取時間。
這現實太殘酷,沒人會接受的。
於是最終,白義安只得露出笑容,信心滿滿的說道:“能的,我們肯定能回去的。只要過了瑞昌,我們就能回到國內,到時有堅固的城牆,充足的糧食,無數的同袍,楚人不敢打過來的。我們自然就安全了。”
“真的嗎?”
“太好了,我就知道,將軍一定能帶我們回家的,將軍說過的。”